遠遠傳來煙花爆竹聲的夜空時不時被點亮,寒冷的晚風吹拂面頰,而他們穿得足夠溫暖。
池雪焰穿著白色的大衣,微仰著臉,凝視遙遠的天際線,似乎又在走神。
賀橋將他被風吹散的圍巾重新攏好。
整個冬天都沒有下過一場雪。
仿佛所有的雪花,都已在他身邊。
在並肩而立的等待中,他問池雪焰:“你許了什麽生日願望?”
池雪焰安靜了一會兒,才告訴他:“我是在假裝許願。”
蠟燭是不會主動幫人實現心願的,但愛著自己的人會。
賀橋沒有要來可以幫愛人完成的願望,卻聽到一個奇怪的回答。
他笑著問:“為什麽要假裝許願?”
“因為這是最正常的生日。”他回答道,“要從一而終。”
在閉上眼睛的那個瞬間,池雪焰並沒有對著蠟燭許願,他什麽也沒有想。
因為他覺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願望,或許早已實現了。
他想,他應該猜到了穿書者賀橋的來歷。
池雪焰其實想過要珍藏這個未知,因為不存在一個能驗證推理結果準確與否的上帝。
人無法憑空構想一種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的原委,只能從已有的生活經驗中發現盡可能貼近的解釋。
那些或對或錯的線索靜靜地存在著,直到它們從浩如煙海的日常瑣事中被單獨挑選出來,在主觀意圖的支配下,形成某種脈絡明確的敘事。
當池雪焰重新想起一朵黃花與愛情喜劇時,某個答案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腦海裡。
關於賀橋的來歷,關於那些有時過於詳盡、有時又過分簡略的小說記憶,也關於“賀橋”死後才上演的新聞報道、才出現的“池雪焰”的結局,卻能被現在的賀橋知曉。
在鋪滿恨意的歧路上越走越遠的兩個人,悄無聲息地愛上了彼此,或許這段愛能改變他們接下來的人生,重新回到有光亮的地方。
可命運總愛捉弄人,輕而易舉地將暗中期盼的永恆,變作了不可挽回的分離。
愛意揭開前,一個人死於意外,另一個人只剩等待。
寫滿遺憾不甘的靈魂按約定回到了家,卻無法被所愛的人知曉,也不能擁抱他。
曾經沒有擁抱的資格,後來沒有擁抱的機會。
同在一間屋子裡,再也看不見彼此。
喜劇電影中的男主角會望著曾經一同看過的電視劇嚎啕大哭,聲淚俱下地呼喚永遠不會再回來的戀人。
活在現實中的池雪焰不會那麽做。
他應該只會安靜地坐在沙發裡,對著閃爍的熒幕光久久出神,電視裡播放著新聞或是別的什麽畫面,延綿不絕的聲畫像空氣一樣麻木地流走。
然後,在接下來的某一天,他忽然決定好了自己的結局。
大學時嚴肅古板的老教授曾訓過他:“池雪焰,你就知道亂來!到底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出來的!”
那天他用很認真的語氣說:“有,比如放棄在這個世界上亂來。”
對於一個失去了一切,在人間孤零零等待的人來說,放棄自己僅剩的生命,好像是唯一能做的事。
對於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卻無能為力的遊魂來說,銘記這樣悲傷的死因,則是件太過殘忍的事。
在呼吸徹底消失前,池雪焰大概會想:要是人生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他不會再做錯的事,隻專心去愛對的人。
而隨之消失的另一個靈魂,大概也有著相似又不同的祈求。
要是人生能重來一次,他想變得成熟、理智、強大。
能保護好自己所愛的人,能讓生命中不再出現遺憾。
上天待他們慷慨,實現了這些願望。
所以,重生體在新的世界裡再次相遇。
兩個記憶清澈的重生體。
其中一個人保留了前世的絕大部分記憶,並將它當成了一本小說,將自己視作無需去恨的局外人。
這是池雪焰最終得出的推理結果,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奇幻氣息,但帶著未來記憶出現的賀橋,本就已經是個神秘的奇跡。
它能解釋賀橋身上幾乎全部的矛盾與未知。
當然,盡管池雪焰看過許多偵探小說與懸疑電影,可難免有出錯的時候。
推理過程中很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將簡單的問題想得太過複雜。
或許一切正像是賀橋最開始時說的那樣簡單。
他是穿越到書中的外來者,本性善良,所以主動提出幫大反派改變命運,也的確想利用書中信息發展事業造福大眾,這些行為都與靈魂深處潛藏的某種遺憾無關。
小說內容龐雜瑣碎,總有在他看來不重要的、對自己的理想毫無作用的部分,會被草草翻過,比如主角們的愛恨糾葛。
而他繼承了小配角“賀橋”的全部記憶,所以最清楚這個人物的往事,也最熟悉“賀橋”愛過的人,包括池雪焰的吃飯口味,與盛小月喜歡的粉玫瑰。
雖然他遺失了關於自身的記憶,但他可能去過不止一個小說世界,所以沒準早就習慣了這種一片空白的感覺,不覺得有所缺失。
反正性格與能力其實是種超脫了記憶的本能,他適應“賀橋”的生活時十分得心應手。
不愛玩遊戲與遊戲技術極佳,也並非不能共存,他可能就是單純的很聰明,無論是在遊戲還是事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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