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問題?”
“第一次見面時,你的自我介紹。”
池雪焰有一點茫然,半晌才從記憶裡找出那句胡說八道的玩笑話:“領證那句?”
——“我脾氣火爆睡覺打呼前任無數全都沒刪,你能接受的話我們當場領證。”
他自己都不太記得究竟說了什麽,反正是一般人不能接受的事,因為當時他想速戰速決,盡快勸退相親對象。
賀橋居然還記得。
並且不動聲色地驗證過真偽。
其中唯有一點,他無法獨自驗證。
因此,池雪焰聽到他平靜的聲音:“你的脾氣很好,睡覺也很安靜。”
目光則撞進他並不平靜的眼睛。
“所以……前任是不是真的都沒刪?”
舒緩悠揚的音樂聲中,吃布丁的動作停下,銀色杓子輕輕碰撞著碗沿。
賀橋看見池雪焰的眼神是錯愕的。
純然的錯愕,緊接著轉變成一種晶瑩剔透的笑意。
“那都是開玩笑的,我沒有過前任。”他忍俊不禁道,“只有一個現任。”
他是第一次談戀愛。
其實賀橋早就猜到了這一點,可親耳聽到對方承認的感覺,仍然是不同的。
理性告訴他,無論是前任還是別的,都是過去的事,與現在無關,是池雪焰的自由,他不該過問。
然而,感性卻根本做不到不在意。
他在意這件事很久了。
哪怕只是一個極其渺微的可能。
池雪焰似乎覺得這件事很有趣,用揶揄的語氣繼續道:“還有其他想問的嗎?”
賀橋便真的問了下去:“為什麽之前給我的備注是小十一?”
池雪焰用手機時從不避著他,他看到過這個備注許多次,直到昨晚被修改成“賀橋”。
“因為你是我認識的第十一任相親對象。”
他語氣坦然地解釋道:“最開始是習慣性這麽備注了,後來是一直沒想到合適的稱呼,也就忘了要改。”
習慣性這麽備注。
賀橋霎時想到了曾經以同樣方式被編號的另一個人:“任宣也是相親對象?”
“對,但我們一直都只是朋友,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池雪焰說完,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異樣。
在婚禮結束後不久,他就把對任宣的備注改掉了。
那時的他與賀橋遠沒有現在親密,應該沒什麽機會看到他的手機屏幕。
池雪焰面露詫異:“你怎麽知道他也是?”
“在婚禮那天看到過你給他的備注。”賀橋說,“你接到他的電話,然後放下手機去接他了。”
在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面前,池雪焰足足怔了好幾秒。
原來那麽早之前,賀橋就開始誤會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麽自己跟任宣約球的計劃總是泡湯了。
是某個人故意的。
結束了晚餐的戀人們陸續離開餐廳,風雨交加的夜裡響起笑聲與交談聲。
電影院就在不遠處,飯後該簡單散步。
走到即將沒有屋簷遮擋的地方,賀橋撐開傘,正挽著他的身邊人還在仔細回憶往日平淡生活中,曾被自己忽略的瞬間。
打完球回家的路上,來接他的賀橋聽說任宣談戀愛了,在短暫沉默後問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問題:“你是什麽心情?”
教外國文學的老師送了一本精裝外國童話集作為新婚禮物,後來,池雪焰經常發現那本書出現在很難找到的地方,他一度以為是自己隨手亂放。
還有今天中午,那條專門發給他的天氣新聞,提醒他周末有台風,不適合戶外運動。
想到這裡,池雪焰恍然般地收回思緒,輕聲感慨道:“我一直以為你從來沒有吃過醋。”
以賀橋的性格,看起來即使是在感情裡,也能做到理智和冷靜,不會被情緒影響判斷力。
結果只是個掩飾得很好的假象。
“你真的很能忍。”他笑著叫愛人的名字,“賀橋。”
握著傘柄的男人便垂眸看他。
傘下的池雪焰恰好仰頭望向屋簷旁灑落的雨,淡色唇瓣銜著笑意:“周末這場台風,會不會比去年那天更大?”
相似的風雨將時間撥回了記憶裡的日子。
池雪焰曾保留過一個正確答案的日子。
在這個瞬間,賀橋終於驟然明白,這一刻最適合做的事。
那一天的池雪焰想丟掉傘吻他,即便被協議框定了關系的彼此從未談論過愛。
而他卻始終握著那把沉靜規整的黑傘,克制住了心頭湧動的莫名情緒,靜靜地等著答案揭曉。
他不該等待答案。
也不需要那樣的傘。
“我吃醋很久了。”
往日總是溫和自持的愛人,第一次低聲承認自己的妒忌和佔有欲。
漫長無盡的夏夜,烈風吹亂傘骨,傘面獵獵翻飛,雨水潮濕淋漓。
“也不想再忍了。”
黑色雨傘驀然間飄零進風中,修長的手指扣住池雪焰的後頸,在沒有觀眾的大雨裡,賀橋低頭,遲來地印下那個不夠理性的吻。
他所有的理智,都向國王俯首稱臣。
第五十七章
雨夜潮濕漫長。
遙遠的電影院裡放映著不算精彩也不算難看的影片, 昏暗影廳中不時響起觀眾吃爆米花的清脆聲音,正中央的黃金位置卻久久地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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