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hryar:我已經快忘記任老師長什麽樣子了。]
一貫冷靜理智,從不亂吃醋的愛人一如既往地沒有反對。
而是細心地提醒他晚上的天氣。
[賀橋:今晚可能有雨,車裡備了傘。]
還有清楚了解他生物鍾的問候。
[賀橋:午安。]
午後時分,池雪焰睡著之前,迷迷糊糊地想:一年前的這一刻,他跟賀橋應該剛剛走進蘇譽工作的律師事務所。
灑滿陽光的協議上寫滿了繁複正式的語句,賀橋一條條認真地看過去。
婚前婚後財產獨立,私生活互不干涉,池雪焰不可以單方面提出離婚……
賀橋沒有提出任何異議,與未來伴侶先後簽下了名字。
然後,他們離開律所,去領了結婚證。
那天的夕陽是粉色的。
今天也是。
池雪焰告別了最後一位小病人,助理開始收拾器械。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他摘掉手套與口罩,丟進垃圾桶,認真細致地洗完手,轉頭看向窗外。
黃昏的天空中漂浮著隱約朦朧的密度,空氣是散射的顆粒,將日常的風景渲染成油畫般的質地。
夜雨未至,尚還明媚的日色裡,正走過斑馬線的男人仿佛若有所感地抬起頭,望了一眼高處的窗。
寬闊潔淨的夏日長街,滿街楓樹仍是青綠,他的懷裡卻抱著一束最爛漫穠豔的玫瑰,一朵朵火焰般的紅,像首情詩卷入風中。
那是愛情的第二個細節。
是好學生賀橋主動上交的作業。
在領完證之後,載滿玫瑰的紅色跑車停在他家門口。
三百六十五天后,池雪焰再一次看見賀橋帶著玫瑰走向自己。
他想起了早晨站在窗邊,分別搜索出來的兩行文字。
紅玫瑰的花語是我愛你,每一天。
無盡夏的花語是期待的團聚,美滿的婚姻。
聽來庸俗,卻很美麗。
穿著白襯衫的池醫生離開診室,走向準時來接他下班的愛人。
路過的同事們,紛紛朝這裡投來或好奇或豔羨的視線。
模樣格外般配的戀人,還有一大束盛放的玫瑰。
坐在前台的翟安安,目光亮亮地朝他們揮手道別:“一周年快樂哦!”
她和黎菲菲約好了,以後要一起光顧那家價格昂貴的高級餐廳。
那裡的風景真的很美。
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裡,粉色黃昏之後,燭光晚餐如約而至。
坐在高樓空中餐廳的窗邊位,透過玻璃往外俯瞰,是整座城市燈火璀璨的盛大夜景。
客人們輕聲交談,音樂浪漫舒緩,餐桌花瓶裡插著新鮮的紅玫瑰。
沒有高調包場,沒有特殊儀式,和上次過來時一樣平常。
但在池雪焰看來,這卻是最浪漫的紀念日晚餐。
因為上一次來這家餐廳時,坐在對面的人是正在暗戀他的賀橋。
只是那天他還不知道這一點。
他很隨意地講起周末的安排,想去電影院看爛片,但爸媽去了外地出差,也不清楚忙著談戀愛的蘇律師有沒有空。
漸漸被他視作朋友的賀橋主動問:“如果蘇譽沒空的話,要我陪你去嗎?”
他聽著對方似乎很尋常的口吻,便也尋常地應下:“好啊,那我不問他了。”
窗外夜景如夢似幻,坐在對面的賀橋頷首道:“我會提前買好票。”
那一刻的池雪焰想,他看起來像在期待一部很精彩的電影。
這一刻的池雪焰想,原來當時他真正期待的,是第一次跟喜歡的人去看電影。
所以當晚餐臨近尾聲,池雪焰不再轉頭欣賞窗外閃爍的夜景,而是凝視著如今徹底換了身份的同伴。
後來的他們,已經一起去電影院看過很多場電影了。
有時候買空心薯條,有時候買不同口味的爆米花。
它們都會在幽暗空氣裡漾開清脆難忘的聲音。
連同對電影情節的思緒,同偶爾在衣角邊十指相扣的溫度一起,寫入或深或淺的記憶。
平安夜時,池雪焰帶著賀橋回到母校,在時光的縫隙裡冒險。
一周年時,賀橋學會了他安排節日的方式,也帶他重溫舊夢。
愛是一種能為庸常記憶賦予燦爛意義的遊戲。
他喜歡這種遊戲。
侍應生端來餐後甜品,池雪焰吃著味道甜蜜的布丁,問道:“吃完飯去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賀橋才應聲:“買了電影票,但看評價不算很精彩,也不算太爛,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可以回家打遊戲。”
他沒有要甜品,在望著窗外的夜景,似乎在走神。
比起電影或遊戲,池雪焰更好奇眼前的賀橋為什麽會走神。
他順著賀橋的目光看過去,同時問:“你在想什麽?”
窗外是夜間繁華絢麗的城市景象,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只是按照天氣預報的提示,準確地下起了雨。
這是毀掉他攀岩計劃的台風前奏。
……他討厭這場台風。
點點雨絲飛過玻璃窗,燈光流連其上,模糊了愛人眼底的情緒。
斑駁水痕中,池雪焰開始看不清彼此的倒影,所以又收回視線。
與此同時,賀橋回答道:“在想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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