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穿書前曾經直面過校園霸凌,被霸凌的對象是另一個人,那個人在高考前夕從教學樓樓頂跳下,剛好落在從樓下經過的江予面前。
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年,江予仍舊記得當時渾身發冷的狀態,所以他做不到在明知道莊斂也會遭遇校園霸凌的情況下冷眼旁觀。
他有些焦躁。
急迫想有個人來推一把他,把他從煎熬中拉出來。
“小魚。”江稚溫柔地說,“你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
他已經聽出了弟弟語氣中的焦慮,“我們的小魚從小就見不得別的小朋友被欺負,一直都是小朋友心中的小太陽,這次怎麽了,是發生了什麽嗎?”
江予靜了靜,沒回答,而是問,“哥,未來是可以改變的嗎?”
江稚說,“當然可以。”
江予舒了口氣,“我知道了,吱吱。”
“……你小子有事叫哥沒事叫吱吱,你沒事吧?”江稚不高興道,“兄弟談心時間到此結束,掛了,早點睡。”
“吱吱再見!”江予笑嘻嘻地搶先一步掛了電話。
江稚都懶得理他。
另一頭,秫香別館,西區,莊家的別墅。
莊家的幾個主人早就已經睡下,下人們經過書房的時候不經意朝內看一眼,主家新找回來的那個不討人喜歡的少爺被動了家法,被打得半死不活丟在書房罰跪。
大動肝火的莊先生下了死命令,誰也不準給他送藥。
沒有人為他說話,唯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莊曜在莊先生上家法前就讓下人帶回了房間,沒有嚇著他。
莊斂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腿彎處還有腳印,那是他剛才跪慢了那個所謂的父親踹的,與背上的傷比起來不值一提,交橫錯雜的紅腫鞭痕被粗糙的布料磨得火辣辣的疼。
被打習慣了,這點痛就會在忍受疼痛的閾值之內,沒有那麽難以忍受。
莊斂眼角陰沉,盯著鋥亮的地板,他忽然想起來在那個巷子口,那個人對他說,“你受傷了莊斂,去買點藥擦擦吧。”
莊斂以前挨完打總是沒錢買藥,於是漸漸習慣了自愈,但今晚鬼迷心竅從那遝打黑拳得到的鈔票中抽出一張拐進藥店買了一支藥膏。那隻藥膏放在書包裡,還沒來得及拆封,就被當成垃圾和書包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莊斂拇指拂過兜裡的胸牌,忽然用力扣緊,胸牌尖銳的一角扎進掌心。
第6章
高一三班的英語老師密斯鄭,劍橋碩士,人漂亮,專業能力也強,上課不拖堂,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恃才傲物,眼睛裡容不得沙子,上課的時候嚴格到反人類。
江予狗狗祟祟從教室後門露出個腦袋,看見英語老師正背著他在黑板上板書,趕緊做賊似地彎腰溜進來。
教室後面響起窸窸窣窣的笑聲,有人小聲叫他, “江予。”
江予回過頭去,看見一個女孩兒偷偷向他伸出手,一顆奶糖躺在雪白柔膩的掌心,“給你,快拿走。”
“謝謝。”江予小聲說,折回去拿走了那顆糖。
於是他再轉回去的時候前面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零食:牛奶、話梅糖、巧克力……江予乾脆拉開書包,來者不拒通通接受。
“江予!”
密斯鄭生氣地敲了敲桌子,嚇得江予頭皮一麻,抱著倉鼠兜竄回了座位。
密斯鄭氣沒消,“為什麽遲到?”
“老師對不起,”江予一臉羞愧站起來,“我早上沒聽到鬧鍾,睡過頭了。”
戴著助聽器睡覺不方便,江予一般都靠枕頭下手機鬧鍾的震動起床,昨天晚上他糾結到凌晨兩點才下定決心,又下樓找醫藥箱,結果就是早上該起床的時候睡得太死,沒感受到震動。
任志剛沒看到江予趕緊讓陳姨上來叫他,結果陳姨也沒叫動他。
老師們都知道江予的特殊情況,密斯鄭臉色稍霽,“坐下吧,下不為例。”
江予坐下,余光瞥見戴子明偷偷摸摸拿著手機盲打,接著,江予揣在校服兜裡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戴子明:@小魚 吃啥呢,給我掰點.JPG
江予:……
秦晟:豬啊。
江予抬頭看見秦晟困懨懨地撐著腦袋打了個哈欠,不自覺也跟著打了個哈欠:“……”有毒。
他把手機放回去,抽出英語書,翻到密斯鄭正在講的那一頁開始認真聽課。
快下課的時候秦晟突然坐直了身體,撞了一下江予的桌肚,江予小聲說,“怎麽了?”
秦晟向後瞥一眼,“哦,不小心撞到了。”
江予被搞得一頭霧水,正打算看向黑板,忽然莫名其妙往教室外看了一眼,然後頓住了。
莊斂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教室外,換下了昨天見面時穿的洗得發白的短袖,穿上了崇英高中的校服,胸前別著金色胸牌,沉靜陰鬱的目光通過透明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悄無聲息的,蒼白透明的身影像極了出現在幽冷雨夜中的鬼魅。
莊斂沒有再背他那個灰撲撲的書包,抱著厚厚一摞嶄新的教材,右手腕卻依舊纏著白色彈性繃帶,破皮的唇角和紅腫的手背沒有得到任何處理,小臂橫亙著一條觸目驚心的猙獰鞭痕。
“……”江予側回了視線,捏著一隻水筆在空白處戳來戳去。
莊斂昨天回去後還是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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