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斂始終保持著混沌的清醒, 呼吸聲卻明顯加重了幾分, 用力閉上了眼,咬著下頜, 額角隱忍地浮現起青筋。
簡青理智地推了下眼鏡,眼神掠過莊斂暴露在光亮處、布滿新鮮傷痕的胳膊,沒再說話, 因為他很難保證莊斂到底會不會這麽做。
他剛來意大利的時候,這個瘋子剛做了那個人死在他面前的夢, 自毀傾向嚴重,手臂被他自己用薄刀片割了幾十道深淺不一的刀口,用自殘保持神智的清醒。
但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有用。
有時候莊斂意識混亂, 用被割得血淋淋的胳膊拔了保鏢的槍,險些讓他拿到護照跑回國找那個人, 最後還是聞老先生讓人用電棍弄暈了他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簡青這兩年一直住在莊園,目睹過不少次類似的鬧劇,因此沒再刺激莊斂。
他知道莊斂從來不讓別人幫他處理傷口,和往常一樣,同他聊了半個小時,而後退出了他的房間,去了書房,將這次的談話結果告訴了聞老先生。
聞老先生看上去和兩年前沒什麽變化,聽到簡青說莊斂臆想嚴重時微微笑了下,並沒有打斷他,一直到簡青說完,他才垂下眼,沒有和簡青交流的意思。
簡青識趣地出了書房,剛好看見安德烈亞迎面走過來。
安德烈亞說,“簡醫生,早安。”
“早安。”簡青微微點頭,看著安德烈亞敲門,得到準許後進了書房,停了片刻,很快離開了。
安德烈亞輕輕關上書房門,用意語叫了句“先生”。
聞仲璟輕輕“嗯”了一聲,“他今天有什麽安排?”
安德烈亞是一名合格的管家,早已將主人們的日程安排熟記於心,很快告訴了聞仲璟答案,“早上八點到下午兩點,布魯諾先生會來莊園教導蘭斯少爺;兩點半射擊場……”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排得滿滿當當,沒有任何喘息時間,莊斂需要在短時間內補完前十幾年缺失的羅卡家繼承人該有的教育。
聞仲璟平靜無波地聽完後,才撩起眼皮看向安德烈亞,慢慢問,“昨晚有情況嗎?”
“沒有。”安德烈亞說,“蘭斯少爺服用過簡先生建議的藥品後,這段時間都很安靜。”
雖然簡青明面上並沒有給予莊斂治療,但他是莊斂唯一的心理醫生,在聞仲璟的指示、莊斂的默許下,他讓傭人將小劑量鎮定藥物放在莊斂食用的食物中,才讓莊園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清淨。
“先生,”安德烈亞躊躇道,從他祖父那一代起,林家就已經是羅卡家的忠仆,他當然也不會例外,“蘭斯少爺是否當真願意成為羅卡家的家主……”
“他當然願意。”聞仲璟嘴角含笑,嗓音溫和,卻篤定,“他不接手羅卡家,可就沒辦法保護那個人。”
莊家雖然倒了,可還有不少曾經和莊曜交好的世家少爺,那些世家少爺早已被莊曜迷得神魂顛倒失了智,不會輕易放過莊斂,在絕對的勢力面前,沒有羅卡家的助力,莊斂永遠無法保護那個人。
更何況,聞仲璟不是慈善家,從來不會無條件伸出援手,莊斂在借聞家的勢力扳倒莊家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這點。
所以,莊斂不僅會願意,還會迫不及待想要接手羅卡家,將他這個家主趕下台。聞仲璟捏住了無名指上的戒指,陷入了沉思,片刻,他終於愉快地笑了起來,“讓一個外人接手羅卡家,那些老貨死也不會瞑目了吧,安德烈亞?”
安德烈亞微微一笑,說,“是的,先生。”
——
過了兩天,佟媛生日,佟夫人原本想在家給女兒舉辦一場正式的生日宴慶祝,但小三帶著私生子在佟先生面前哭訴過一番後,生日宴變成了私生子的升學宴,大張旗鼓地將申城世家邀了個遍。
佟夫人和三個女兒都沒出現,幾個和佟媛交好的朋友家裡也沒人出席。
在私生子升學宴舉辦的同時,佟夫人冉紜和冉家在東城區最好的酒店聲勢浩大地為佟媛舉辦了一場生日宴。
生日宴結束後,朋友們商量去紫金單獨給佟媛過生日,帶上了佟家的兩個妹妹,一起打車去了紫金。
江予最後一個從出租車上下來,聽見有人在遠處叫他,往那邊看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人,自己被撞得後退了一步,嚇了一跳,轉過眼,在看見被他撞到的這個人的身高後又嚇了一跳,趕緊道歉,“抱歉。”
被他撞到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原本立即皺起了眉撣了幾下前胸,在聽見江予的聲音後動作一頓,抬起眼,看見江予的臉後,很快松開皺起的眉,唇角挑起一絲笑,銀絲眼鏡後的眼睛戲謔溫柔,說,“為什麽道歉?你好像比我更有事。”
本來就是他沒有理,江予搖了搖頭,剛要說話,恰好戴子明抬高音調叫他,“小魚,你嘛呢?還不走?”
這個人身高估計都超一米九了,江予站在他面前有點壓力,聽到戴子明的聲音頓時松了口氣,清淺的瞳仁望著他,動著形狀姣好的嘴唇,說,“抱歉,我朋友叫我,我要先過去了。”
其他人已經進了紫金,秦晟也忙著飛國外看學校,讓他們把禮物帶給佟媛,因此只剩下戴子明在那兒等他,江予小跑過去,說,“走吧。”
戴子明多看了眼那個男人的方向,見他笑著朝他們點頭,於是問江予,“鐵汁,那人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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