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女鬼聲音尖銳刺耳,她深紅色的鬼影像是一團燃燒的血色火焰纏繞在徐明瑾身上,染滿血汙的頭髮如同張牙舞爪的觸手四處飛舞,她的聲音如泣血一般淒厲。
“——殺了他,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這惡賊無情無義,今日能為滅口害了我,他日便會害了你,害了國公府!三郎,絕不可放過他,定要殺了這惡賊啊!”
“好好好,你慢慢殺。”蘇贏敷衍至極。
……想殺個仇人都做不到,真是弱雞。放了半天的嘴炮,顏色沒有加深半分,越看越覺得這個世界,做鬼是有極限的啊。
難怪這個世界不曾出現過神鬼靈異之事。看來就算是有鬼,也干涉不了人間吧?
蘇贏正想著這個弱雞的鬼還有什麽用處,就被徐明瑾驚喜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爹,娘!”
一對氣質雍容的中年夫婦不知何時出現在京兆尹的衙門裡,就這麽堂而皇之來到了公堂之上,連王大人都不曾出言呵斥。
——原是收到徐明瑜通知的魏國公夫婦。
蘇贏好奇看去,與他們目光對視到一起。
兩人的眼神不由泛起波瀾。
“王大人,可否允我們一些時間?”
魏國公徐潛開口道。
兩人的到來讓王大人頗為意外,王大人已經知道了徐明瑾和蘇贏的身世,大概猜到這兩人的目的,因此意外過後便答應下來,反正他已經斷完了案子。
“爹,娘!”
差一步就要被押下去的徐明瑾忍不住又喊了一聲,他又驚又喜地看向兩人:
“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他此時的形象看上去實在淒慘。頭上還包裹著布條,因為他的掙扎有幾點血跡滲出,臉頰蒼白沒有半分血色,只是離開了不到一個月,身形卻足足瘦了一圈。
好歹是養育多年的孩子,魏國公夫婦見到他如此模樣,不由輕歎了一聲。
這一聲歎息落在徐明瑾心頭,讓他重重一震。仿佛回到了往日裡被父親看重母親關愛的日子,徐明瑾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拚命掙脫衙役的控制:
“——我不要坐牢,我是無辜的!”
“——是那賤婢害我!”
“我是你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們知道我的,我怎麽會無緣無故對人動手。都是那賤婢害我,我是被人害了啊!”
“孩子,你受苦了。”
在徐明瑾如看待救星般的眼神裡,國公夫人滿臉心疼,眼中泛起了淚花。
她向徐明瑾走去。
徐明瑾蒼白消瘦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他想說:我不苦,只要娘還願意認我這個兒子。只要還能繼續留在魏國公府。
但徐明瑾剛剛張開嘴,國公夫人已經越過了他,一把抱住了如旁觀者一般站在旁邊的蘇贏,眼眶裡的淚花也落了下來。
“這麽多年,苦了你了啊,我的兒!”
“都怪當年為娘糊塗弄丟了你……”
徐明瑾呆呆轉頭,看著國公夫人抱著失而復得的親生兒子喜極而泣,他眼中的光芒熄滅,化為濃得化不開的陰沉。
強烈的屈辱與憤怒在他心中橫衝直撞。
賤人!賤人!賤人!都是賤人!
無與倫比的恨意在他眼中噴薄而出。
然後,一隻寬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肩頭。
徐明瑾驚愕抬頭,恨意尚未完全消退的眼睛與魏國公徐潛對視到了一起。
徐潛皺眉,頓時感覺來之前倉促做下的決定是對的:“……看來你是恨上我們了。”
“不……”徐明瑾張嘴就要反駁。
“不必再多說了。”徐潛的大掌宛如鐵鉗一般按在他肩頭,重重開口,“當年你生父於國公府有恩,讓我妻兒得以平安,國公府也悉心栽培了你十六年,便算是償還了當年恩情,從此以後互不虧欠。”
他臉上流露出幾分悵惘。
“……我原想著明玨回來後,你兄弟二人若相處和睦,也可互為臂助,長長久久做一家人。如今看來,世事不可強求。”
培養多年的優秀養子就此放棄未免可惜,如果徐明瑾能和親生兒子相處得好,看在當年李郎中的救命之恩上,繼續養著也無妨。但徐明瑜回府後轉述的種種,讓魏國公夫婦明白,這樣的想法終究是空談。既然如此,他們就只能舍棄一個了。
原本徐潛心中還有幾分不舍,此時見到徐明瑾,他那幾分不舍便飛快散去了。
——這個養子似乎連他們都恨上了。
“當年之事本就是錯,豈能一錯再錯?各歸其位,對你們兩個都好。”
聽到魏國公這麽說,徐明瑾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眼睛慢慢瞪大,臉上逐漸露出驚恐的表情:“不——”不要說出來!
“我已將你革出族譜。”但徐潛卻不容他拒絕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從今往後,你就不再是我徐家人了,好自為之罷。”
說完,魏國公看向京兆尹王大人:“此子終究與我有多年父子之緣,縱然此子懷怨在心,故意殺人汙我兒名聲,還請王大人看在徐某為大齊苦勞多年的份上,從輕判處。”說著,他補充一句,“我不敢請王大人徇私枉法,己入宮求過了陛下口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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