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縣令也沒想明白,剛才他們怎麽就不約而同忽略了這位報官的苦主,讓對方泯然於圍觀百姓之中,幾乎隱身——多半是因為那位魏國公世子態度囂張穩拉仇恨,所以才讓他暫時忽略了李三郎吧?
認真打量一遍,確定自己這次不會看走眼的張縣令支楞起來:“你就是李三郎?”
“——你可知誣告乃是重罪?”
他疾言厲色,如狂風暴雨。一想到就是這個小子害他得罪貴人,臉上就鐵青一片。
更何況,這愣頭青居然還直挺挺站著。
剛想再罵一句“見官為何不跪”,來一頓殺威棒招呼,就見眼前的楞頭青一昂頭,理直氣壯:“我沒有誣告哦。他說要請我回魏國公府做世子,這不是拐子是什麽?”
張縣令頓時一愣,剛才想說什麽都忘了。
“荒唐!”他氣笑了。鄉野村夫,說謊都漏洞百出,“你當公府世子之位是地裡的蘿卜坑?豈是隨便請人去做的!刁蠻小民,不明事理,還敢胡言攀扯魏國公府?”
圍觀百姓們也發出了哄笑聲。
“是啊是啊,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哄笑聲中,少年深有同感地點頭,“我就說這話是騙人的嘛,果然大家都這麽想吧——”
他像是一隻靈活的貓,突然出現在徐明瑾面前,低頭看他時笑出一口白牙:“之前是你說要請我回國公府做世子沒錯吧?”
徐明瑾冷冷看他,如果目光能化為實質,蘇贏已經被他的眼神砍成了八截。
沐浴在他冰冷的眼神中,蘇贏笑容燦爛,還靈活地避開了想抓住他的衙役,溜溜噠噠圍著徐明瑾轉了一圈,然後站定。
上一秒還笑眯眯,下一秒,他臉色一收,腰也挺得筆直,學著張縣令一模一樣的口吻和表情厲聲斥責徐明瑾:
“刁蠻小民,不明事理,還敢胡言攀扯魏國公府?”
他一指胖墩墩的張縣令:“——你的謊言已經被縣令大人識破了,坦白從寬,還不老老實實交代你的身份,來歷,目的。”
蘇贏說話的語氣一本正經,還自帶一身正氣,看起來居然比縣令本人還像縣令。那份旁若無人的氣場,仿佛這公堂就是他的主場,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這、怎麽就謊言被識破了?怎麽就開始自作主張審問犯人了?眾人都被他神奇的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魏國公世子來接另一個人去魏國公府當世子?張縣令也被弄糊塗了,尤其是蘇贏看起來理直氣壯,在公堂上還振振有詞,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小民。
他心頭一突,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
再一看徐明瑾的臉色,卻見這位方才毫不顧忌罵他的貴人只是死死瞪著他面前口出狂言的鄉野小民,眼神中有憤怒,有憎恨,更有幾分不明的忌憚——就好像,這個鄉下小子,比堂堂縣令更不好惹似的。
“……”張縣令漸漸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原本想斥罵蘇贏的話咽了回去:“這究竟……怎麽回事?”有沒有人能說清楚?
“事實已經明白無誤了嘛。”不等其他人說話,蘇贏踢了踢地上的徐明瑾,示意道,“這位,冒充國公府世子,企圖拐騙我,一般的拐子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嘛。”
“?”張縣令沉默了。
他本該叫衙役教訓教訓這個膽大包天發號施令的小民,就像之前教訓徐明瑾一樣。
但蘇贏所表現出的氣場,徐明瑾面對他的古怪態度,又讓才犯過錯的張大人直覺不敢輕舉妄動。
最後,這位胖墩墩的縣令居然只是遲疑冒出一句:“……是這樣嗎?”
蘇贏反問:“不是這樣嗎?”
張縣令感覺這走向不對,自己原本不是要升堂審問犯人的嗎,怎麽做主的反倒像是換了另一個人?這好像哪裡都不對啊。
不等他想明白,一道聲音便打斷了他。
“還要我說幾遍,我不是拐子!”地上的徐明瑾抬起頭,用最大的聲音替自己辯駁。
方才蘇贏那一腳,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再加上他張口閉口就是拐子,徐明瑾的怒氣槽噌噌噌噌上漲,一下子爆了。
他周身的氣場都快被怒火實質化了。
“不,你就是!”
蘇贏像個小學生一樣歡快地跳到他面前,偏偏又讓徐明瑾夠不著他,打不到他。
“我不是!”
“你就是嘛~”
“都說了我不是拐子啊——!!”
徐明瑾不知道這家夥是真傻還是裝傻,他反正被氣得快神志不清了。要不是躺在地上爬不起來,恐怕他現在便已拋卻平日裡的風度,要撲上去和蘇贏打起來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到這裡來。
“???”沒見過世面的張縣令夾在兩個大人物散發的可怕氣場之中懷疑人生。
好半天,這位張大人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應該是自己在審案才對。
他輕咳一聲,示意衙役上前隔開兩人,一拍驚堂木:“肅靜!公堂之上禁止喧嘩!”
然後,這位張大人將目光看向徐明瑾,一本正經地訊問:“李三郎指認你冒充魏國公世子,行拐騙之事,你認是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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