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一切簡單點,就按程序來。
“不認。”氣瘋了的徐明瑾也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當務之急是盡快脫身,他配合回答,語氣卻難保持冷靜,“我給出的信物還不夠證明我的身份嗎?”
張縣令一個眼色,有人將他從地上扶起,徐明瑾艱難地拍了拍衣服,整理衣冠,正色道:“——我乃魏國公世子徐明瑾,不曾冒充誰,也不曾行甚麽拐騙之事。”
“既然如此,魏國公世子出現在上林村,所為何事?”張縣令繼續問。
“這卻不必同你說了罷。”徐明瑾臉色難看。他並不想當眾自曝自己的身世。
在他內心深處,其實還抱著幾分不切實際的希望:或許魏國公府接回真正的世子之後,不一定會揭曉他的真正身份。萬一國公夫婦對他感情深厚,即便他不再做世子,也願意繼續讓他做親生兒子呢?
在魏國公府公開說明之前,徐明瑾並不願意真相從他自己口中傳出一星半點。
“他不願意說,因為他就是來拐騙我的。”
旁邊的蘇贏替徐明瑾解釋。
徐明瑾頓時怒目而視:“我、沒、有!”
往日裡他所見的不是互相打機鋒的權貴子弟,就是書院裡君子之交的學子,何曾見過這種蠻不講理死纏爛打的鄉下泥腿子!
雖然蘇贏看上去不像是個普通鄉下少年,但徐明瑾顯然更為不凡。張縣令忽略了直覺中的預警,不由偏向徐明瑾說話:“……這麽說,就是李三郎故意誣陷了?”
他暗暗將目光投向徐明瑾。
徐明瑾很想說一聲是,然後讓人把那個家夥拖下去打他百八十棍,最好直接打死。
但他不能。
他沒有忘記,這個他深深厭惡憎恨的家夥,身體裡流淌著國公府的血,堂兄徐明瑜正在前來接人的路上。
——倘若他在這裡仗著魏國公府世子的身份,指控真正的世子誣告,任由對方被縣令打了板子;一旦回到國公府,他的所作所為,就是他不甘心身份互換、深深怨恨世子的證據,國公府必然容不下他。
徐明瑾艱難地開口:“……不,沒什麽,只是誤會一場罷了。”
明明被打的是他,被汙蔑的是他,被傷害的還是他,結果卻要替導致他遭遇這些的人說話。說出的每個字都令徐明瑾感覺嘔血,他的指甲忍不住深深陷進了肉裡。
但他這樣的態度反而更令人懷疑。
圍觀熱鬧的百姓紛紛嘩然。
倘若他並非冒充,堂堂國公府世子,都被當做拐子抓來打了板子,居然還要維護誤會自己的人,這也未免太可疑了。
……難道其中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或者,李三郎說的沒有錯……
“沒有誤會,你就是想拐騙我嘛。”
果然下一刻,“不依不饒李三郎”上線了。
一切再次陷入了死循環。
“李三郎”咬準拐騙不罷休,除非徐明瑾說清楚前因後果,澄清“拐騙”的真相。否則,“李三郎”就會因誣告被縣令問罪。
——徐明瑾倒是很高興看到對方被治罪。可那樣一來,放任一切發生的他回京之後,也無法在國公府待下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在張縣令的問話中,徐明瑾聽見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不是拐騙,是特意來找李三郎的。”
“我們從一出生……就抱錯了……真正的魏國公世子……不是我。”
“……我是發現了身世,來主動糾正錯誤的。我也沒想到,會被當成拐子。”
他眼睛緊緊盯著蘇贏,嘴上一字一句,說話之間,牙齒仿佛要將某個人狠狠咬碎。
——這就是這家夥的目的吧!
——逼迫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世,像個小醜一樣成為眾人的笑料!
——而他將自己內心最深的傷口撕給所有人看,最終的目的居然還是幫助自己最大的敵人脫罪,讓對方免受懲罰!
徐明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這份深深的屈辱,比被暴打一頓,比被扔進豬圈,比被帶到公堂上審問,還要更勝百倍。
他瞳孔深處,難以掩飾的恨意燃燒著。
就連旁邊那個逼得他不得不自揭傷疤的蠢貨縣令,也連帶著被徐明瑾恨上了。
“!!!”
張大人瞳孔地震,手中的驚堂木啪地落到了地上。
但他的反應並不離奇。
公堂外吃瓜的圍觀百姓也驚得瓜都掉了。
周圍鴉雀無聲。
但一時的寂靜過後,喧囂聲一下子變大。圍觀的百姓都開始興奮地竊竊私語起來。
國公府那樣的人家,居然還能弄錯了孩子,十多年之後才發現?而真正的世子,竟然是在他們這小地方長大的?原本很遙遠的國公府邸,一下子就變得接地氣了。
吃瓜群眾們頓時感到有無窮無盡的話題可以聊,一雙雙眼睛都朝公堂上投過去。
許許多多的目光落在站在原地的蘇贏身上。好像想要瞅一瞅,國公府的世子和他們普通老百姓有什麽不一樣。再一看蘇贏的外表打扮,明明都是同樣的粗布麻衣,怎麽穿在他身上看著就是那麽不一般呢。於是又紛紛感歎:不愧是貴人之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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