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說一句,手上就是啪的一下,就這麽啪啪啪啪下去,都快給人打成傻子了。
相較於那些鎮守邊關的大將,在京城養尊處優的徐潛,武力值當然是不夠看的。可朝堂百官基本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在曾率領京郊軍馬與反王交戰、闖殿奪宮的徐潛面前,簡直就是弟弟中的弟弟。
徐潛一爆發,這些人都得靠邊站。
在他毫不掩飾的凶煞氣息之下,之前還氣勢洶洶的眾人都萎了,任由這人繼續啪啪啪,對茫然可憐的某禦史一頓胖揍。
“天下大姓就這些,朝堂官職也有定數,話本裡有個姓張的禦史是稀罕事嗎?公府擺設都差不多,我兒寫話本參考參考怎麽了?恰好姓張又是個禦史,同我兒的話本那麽相似,就能故意來碰瓷嗎?!”
他繼續啪啪啪啪啪。
跟打地鼠似的,打得人抱頭鼠竄。
“——還汙蔑我兒潑髒水!我看是你們代入故事自己心虛,反過來潑他髒水!”
這些年養尊處優,身體也不如年輕時那麽強健,打累了的徐潛終於收手。
而其他人總算緩過神來,一個個悲憤萬分:“無法無天,無法無天啊!”
不等他們指責魏國公野蠻凶暴、當朝打人,魏國公本人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臣失態了。”徐潛虎目泛紅,聲音說不出的委屈,他搶先一步告起狀來,“可臣冤枉啊,求陛下替臣做主!”
“……我兒在外流落十六年,一朝找回,全家如珠如寶,不求他奮發上進,隻望他平平安安,全家人便心滿意足。”
他字字句句發自內心,情真意切。
“……這孩子也是聽話孝順,不善讀書,卻知禮懂事。也就好華服,好美食,好聽戲,那是他這些年本就該享受的。從不在外惹事生非,卻偏偏總有人同他過不去,上一回是公侯子弟看不起他,一群人欺負他一個,鬧到京兆尹才罷休,這一回又是朝堂諸公無事生非,憑虛構的話本故事惡意腦補,生生給我兒扣上汙蔑群臣、有辱大齊的帽子……”
其他人想說話,都被徐潛打斷。
他一通話毫無停頓,如瀑布般一瀉而下,最後更是昂起頭環視眾人,悲憤質問:
“——我兒在外面吃了十六年的苦,回來才享了兩個月的福,便如此礙眼了嗎?他只是個喜歡看話本的孩子啊!諸公何以同一個孩子過不去?有什麽不滿便衝著我魏國公府來,如此向一個孩子身上潑髒水,便不覺得良心難安嗎?”
群臣:“……”
好家夥,這道德綁架過於熟練了。
但這還沒完,徐潛進一步追問:
“……話本裡的虛構故事,本該一笑而過,說我兒汙蔑了朝堂大臣,難道這些事確有其事,並非虛假杜撰?民間俗語說的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為虛構故事氣急敗壞之人,豈不是做賊心虛?”
他這話一出口,其他大臣頓時無法再安然站在原地了,迎著惠明帝莫測難辨的目光,群臣心裡一個咯噔,立刻一個接一個跪下,也跟著喊起冤來:“絕非如此!”
“陛下,魏國公之言純屬臆測,絕非如此啊!”
徐潛想都沒有想就反駁:“說我兒以話本汙蔑群臣,諸公同樣是臆測!”
他們頓時無話可說,但此時此刻,繼續揪著汙蔑不放,反而顯得他們心虛。隻好憋屈地默認一切都是他們的臆測,很快轉了話風:“不不不,我等萬萬不曾做過那些事,只是那話本中人與朝堂百官過於相似,擔心話本一出,引得不明真相的百姓誤會,有辱大齊聲譽……”
——這就是將私人恩怨說成為大齊考慮了。哪怕一切的確是他們臆測,也是出於為大齊聲譽著想,而到處發行那些話本的魏國公世子,即便不是故意汙蔑朝臣,卻引得百姓誤會,的的確確有辱大齊聲譽!
這番意思徐潛怎麽聽不出來?他嗤笑一聲,就要再和群臣大戰百回合,一直沒有說話的皇帝終於開口:“罷了。”
惠明帝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他平靜的目光掃過群臣,微微露出幾分不悅:
“話本故事豈可當真?我朝從未有因言罪人之事,更何況是虛構的話本。朝堂百官因話本而問罪於魏國公世子,此事傳出去,天下百姓,都以為荒唐。”
惠明帝一開口,就給這件事下了定論:話本就是話本,不要代入現實,因為話本而破防,更是荒唐可笑!
話雖如此,內心深處,話本究竟是真是假,百官為何如此跳腳,惠明帝心知肚明,只是暗暗冷笑。
口口聲聲大齊聲譽,是這些被揭了老底的官員擔心自己名聲受損才對,大齊的聲譽與他們有甚麽關系?貪官奸臣名聲受損,百姓罵的從來都是他們自身,卻不會波及被奸臣們蒙蔽聖聽的皇帝,更不至於波及大齊。這些張口閉口就扯著大齊的旗號為自身張目的大臣,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這一次波及的朝臣范圍之廣,出乎意料。對那些同魏國公徐潛一樣,從東宮時期便支持他的心腹,皇帝還算寬容。但對其余朝臣,他可就沒那麽多的容忍了。
尤其是曾經因為過繼之事,與惠明帝在朝堂拉鋸多年的大臣們,每每想起當初不得不妥協,過繼非親生子於膝下,他便忍不住暗暗咬牙切齒,心中引以為大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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