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潛果然不愧是惠明帝的多年心腹,此時就跟皇帝肚裡的蛔蟲一樣直接反駁:“諸位,我們同朝為官,我徐潛敬你們是同僚,卻不代表你們能肆意編排我兒,又是汙蔑朝堂百官,又是欺騙蒙蔽陛下,我著實不知我兒哪裡來的如此大的能耐!”
這位上過戰場、手染過血的魏國公環顧一圈,釋放出毫不掩飾的凜然殺氣。
“……還是說,諸位其實是對我魏國公府有所不滿,對徐某人有甚麽意見?”
在魏國公徐潛的氣勢碾壓下,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的人都冷靜下來,恢復了平靜。
“魏國公,你可就太小覷你兒子的能力了。”有人抱著芴板走出,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如今上京誰人不知,魏國公世子最是急公好義,打抱不平,乃是揭曉不法、肅清汙濁,為世人帶來真相的人物!《上京秘聞》就是最好的憑證啊!”
徐潛一頭霧水,隱約明白過來。合著是那《上京秘聞》的問題?但那不是自家兒子閑著無聊找人編的話本子嗎?
他隱約看過假世子的故事開頭,就沒再往下看,畢竟涉及到自家,看起來總覺得怪怪的,尤其是自家被設定成反派角色,代入就更怪了。雖然覺得兒子拿這個素材寫話本有點奇怪,但徐潛也沒放在心上,隨他去了,現在聽這些人的意思,怎麽《上京秘聞》寫了見不得人的東西似的?難道他們也被寫進了話本裡充當角色原型?
想到這裡,徐潛恍然大悟。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匪夷所思。
他們魏國公府在話本子裡充當不近人情的反派人物,他說什麽了嗎?這些人被寫進去又怎麽了?看個話本還當真的嗎?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真有人因為被寫進了虛構的話本裡,就要到朝堂上告狀?
——這是何等的心胸狹隘小肚雞腸啊!
徐潛這樣想,也便這樣說了出來。
當然,照顧群臣的玻璃心,他嘴上十分委婉,只是那股鄙夷不由自主從眼神裡流淌了出來:“……諸位都是我大齊的肱骨之臣,竟然會計較那等虛構的話本故事?”
“哈!虛構的話本故事?!”
眾人直接被他顛倒黑白的嘴臉氣笑了。
有人當場就從袖子裡掏出好幾卷《上京秘聞》,要當面給眼瞎的魏國公好好看看。
“這則故事,姓名同我只有一字之差的「繡花禦史」,身世背景官職外形特征同我幾無差別,連說話口吻都同我差不多,就差指名道姓了……”有人率先開口,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接上,嘩啦啦的翻書聲響起,“還有這裡,那好色成性的「肥公」,府上建制擺設,與我家一般無二,妻妾子女,也是一模一樣……”“還有這則故事,那「大頭張」,同我一樣姓張,臉上的小痣都在同一位置……”
眾人看向徐潛,目光十分不善。
“——這叫虛構的話本故事?令郎分明是指名道姓,給我們統統潑了一身髒水啊!”
隨著群臣紛紛出言,徐潛也大略掃完了他們所指的那些故事:黨同伐異的「繡花禦史」、搶搶民女的「肥公」、腦袋空空糊塗斷案的「大頭張」……一個又一個特征,都準確無誤地與眼前的群臣對上了。
不得不說,自家兒子還是挺會取外號的,一個個名號和本人對上都顯得十分貼切。或者說,是那話本作者過於才華橫溢?
在這樣的時刻,徐潛還有心思想這些,屬實是“苦中作樂”了。
他已完全明白今天這一出是怎麽回事。
只看話本中所揭露的,那些人的種種惡行汙跡,就知道今日群臣為何如此憤怒。
換作是他,只怕也平靜不下來啊!
徐潛怎麽都沒想到,自家兒子居然能這麽大膽,用話本內涵了朝堂上九成的大臣,這裡面不只有和魏國公府不對付的,也有一向和徐家關系近的同一派呢。
而現在,就連後者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仿佛在看一個濃眉大眼的可惡叛徒。
兒啊,你爹可被你坑苦了。
徐潛心中暗暗苦笑,臉上卻是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連連笑道:“諸位誤會了,誤會大了啊!不過是小兒輩胡亂寫的話本,都是虛構的故事,便是其中的角色與現實有些雷同,那也是純屬巧合,何至於攀扯上朝堂諸公,潑髒水就更談不上了。”
見他睜眼說瞎話,其他人氣得眉毛都揚起來了:“魏國公,你不要胡攪蠻纏,令郎所作所為實在過分,朝堂百官乃大齊之顏面,他汙蔑百官,便有辱大齊——”
還是之前那位禦史,抱著他的笏板,第一個衝鋒在前:“如此惡行,豈能歸於小兒輩玩鬧?便是治罪下獄,也屬應當!”
氣勢洶洶說完最後一個字,這禦史眼前突然一花,就見剛才還陪著笑臉的魏國公徐潛眉毛一擰,大步一跨就來到他面前,然後,那蒲扇般的大手劈頭蓋臉扇了下來。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重重一巴掌拍在對方腦門上,徐潛臉上凶相畢露,又是劈頭蓋臉扇下去,“某家都說了,虛構故事勿要代入現實!就許你姓張,就許你當了禦史,就許你中看不中用被人嘲笑只會繡花!我兒虛構一個姓張的繡花禦史怎麽了?同你相似又怎麽了?就許本朝有你這個草包,不許前朝有相似的草包?不許前前朝有?不許我兒虛構的故事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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