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內一側傳出來均勻的呼吸聲,傅雲華方才彎了彎唇,閉上了眼睛。
*
後半夜,一雙手臂搭在身上的時候,傅雲華睜開眼睛。
原本躺的離他八丈遠的人此時像是個貓似的,摟著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頸側。
灼熱的呼吸就落在耳後,傅雲華的心漏掉了半拍。
他剛剛的話不是假的,但真正付諸於行動的卻只有這一次,卻也只有這一次,讓他真正的靠近了這個人。
一百年前,傅雲華下界除祟,一時不慎,心魔纏身。
那個人的影子,或坐或立,或笑或哭,每一個模樣,每一句話,歷歷在目,只要一閉眼就會如影隨形而至。
那是他的小師弟,可他卻對對方產生了別的心思。
傅雲華厭惡這樣的自己,更害怕看見對方眼中鄙夷嗤笑的眼神。
那會讓他很是不堪。
傅雲華選擇了閉關,以無情道割掉那所謂的欲念。
看不見聽不到,便可不見不念。
可當他從閉關之地出來之時,得到的卻是對方叛出歸珩仙域成為魔域重台魔尊的消息。
面前歸珩仙域內的斷壁殘垣,仿若天之將傾。龐大的黑色魔氣尚殘留在空氣之中,頭頂的天色都變得如陰雨彌漫的夜空,帶著一股子潮濕而又粘稠的冷意。
傅雲華伸手碾過一縷魔氣放在手中,他感受到了那魔氣之中逸散而出主人巨大的悲戚與恨意。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生出了這樣的情緒。
傅雲華不禁想到了他最後一次見到季言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他正閉關在即,心魔纏身讓傅雲華心緒不寧,為了防止誤傷,他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
這一關,心魔就肆無忌憚的從心底闖了出來。
黑氣落地便形成了他心底心心念念的人的模樣,湊到他耳邊低語,“師兄,你真的忍心拋棄我嗎?你其實早就想將我據為己有了吧。”
靠坐在床邊的傅雲華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黑霧卻還兀自的說著,“你看見我同門下的弟子一同出行你嫉妒,你看見我送了所有人的禮物唯獨沒有送你的你生氣,漸漸與你疏遠,你會慌。”
“師兄,得不到的就該搶過來,將我困在這裡,我就只是你一個人的了。”
隨著門外被人吱呀一聲推開的聲音,傅雲華這才動了動,睜開眼來。
面前的黑霧消散,隔著層層簾幔傅雲華就看見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偷偷進來。
門外他明明下了禁製……
傅雲華的疑問剛出,便抬手揉了揉眉宇。
他忘了,這些年,他早已經將畢生所學全部都教給了對方。
別人進不來,唯獨季言可以。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傅雲華抬手拂去了一身狼狽之色,順手打翻了桌子上放著的酒壺。
濃鬱的酒液在屋子裡四散的同時,傅雲華搖搖欲墜的身子就被一雙手給一把扶住。
傅雲華低頭去看,就正對上季言那一雙染著擔憂的眸色。
心裡突然漏掉了半拍。
“師兄躲在這自己一個人喝酒?”季言朝著地上撇了一眼,輕嗅了一番空氣裡逸散的酒味,“是人間的落花釀。”
傅雲華:“嗯。”
季言:“你知道我好酒,去了人間也不知道給我帶一壺?”
傅雲華:“櫃子的最上一層。”
季言將人扶坐到床榻上,就蹬蹬蹬的跑到一旁的櫃子前,熟門熟路的將櫃子拉開,果不其然就看見幾瓶完好的桂花釀就擺放在裡面。
季言從裡面拿出來一壺,折了回來,“我就知道師兄想著我。”
傅雲華的目光凝在那抹身影上,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季言走回到床榻前,在一旁桌子上找了個酒杯。
傅雲華剛想開口阻止,季言卻是已經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他看著對方殷紅的唇印在杯沿處,攏在袖中的手指微曲。
季言:“好酒。”
傅雲華深吸了一口氣,“你來做什麽的?”
季言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致的黑色木雕盒子遞到傅雲華面前,“喏,送你的。”
傅雲華盯著遞到面前的盒子,問出聲,“這是什麽?”
季言:“師兄的生辰禮物。”
傅雲華心裡一緊,半晌他抿著唇吐出聲,“補的?”
“算補的吧,畢竟師兄的生辰都過了好幾天了。”季言有些懊惱的出聲,“誰知道這東西做了那麽久。”
傅雲華冷哼了一聲,從季言的手裡將黑雕木盒子接到手裡將盒子打開。
只見盒子裡躺著一支飛鶴流雲的白玉簪子,雙珠修飾不夠,又用了玉飾做襯,整個簪子看上去,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花裡胡哨。
傅雲華盯著那雙珠,一看就知道是季言從他的那些寶貝兒裡面摳出來的。
能讓這隻一毛不拔的孔雀心甘情願的摳出來,還不止摳出一個,傅雲華就知道季言的這份禮的貴重程度。
傅雲華的手指摩挲著那黑雕木盒,“你做的?”
季言湊到傅雲華的身前,小心翼翼的問出聲,“不……不喜歡嗎?”
傅雲華要是敢說是,他就宰了他。
傅雲華:“做了幾天?”
季言:“沒幾天。”
傅雲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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