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好看的眸子,映襯著身後魔宮的暗色星河,像是一枚耀眼明亮的黑曜石。
季言盯著看了半晌,擰緊了眉頭,“你怎麽進來了?”
寢宮內燈火通明,光影攏在那身著豔色紅衣的人身上。
珠玉金簪,熒光灼灼。
“尊上讓本君隨便挑。”傅雲華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季言的不悅,脾氣很好的詢問出聲,“是這裡不行嗎?”
傅雲華的口中帶了幾分揶揄的味道,季言動了動唇,從口中涼涼的蹦出來幾個字,“你覺得呢?”
一句不對,兩句就嗆聲,這讓傅雲華不禁又想到了之前在歸珩仙域的時候。
那時季言年紀不大,卻是第一次離開人族皇宮長達一年的時間。他的這位小師弟想家了,就總是一個人悶悶不樂的搬著馬扎坐在行雲飄動的歸雲峰上。
傅雲華怕把人憋壞了,就總喜歡逗他。
他從人間學來的那股子紈絝勁,就全用在了季言這,以至於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嗆聲,能吵上許久。
但結果總是不錯,季言能活潑上好一陣子。
傅雲華彎了彎唇,“本君覺得這裡不錯。”
季言心裡想說“有多遠滾多遠”但他蹙著眉盯著傅雲華看了半晌,視線從對方血跡斑駁的衣袍上掃過,“隨便你。”
季言轉身就走,卻是感覺身後那人的視線越過他,看向了不遠處被帳幔攏著的床上。
季言眼皮子一跳,補充出聲,“除了床。”
傅雲華:“……”
季言沒再理他,掀開面前的翠玉珠簾走了進去。
叮叮當當的脆響在耳邊浮動,季言將身上的外袍解了搭放在架子上。
這鮮紅的料子擱在那跟個嫁衣似的。
季言抬手想掀了,想了想屋子裡還有個人,這麽明顯的動作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了。他就索性就眼不見心不煩,掀了被子上床。
季言剛躺進去,閉上眼睛,被子的另一邊被一雙手掀開。
冷風灌進來的同時,季言一個激靈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傅雲華的手腕,“你幹嘛啊?”
傅雲華:“睡覺。”
對方答的坦蕩,一時間讓季言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強忍著脾氣,硬邦邦的出聲,“之前也沒見師兄這麽主動過。”
熟悉的稱呼,帶著一絲譏誚。
傅雲華無動於衷的咳嗽了兩聲,虛弱的出聲,“今日本君救了尊上。”
季言捂住被子挑眉,“所以?”
傅雲華的目光借著簾外的燈光攏在季言的身上,“所以按照規矩,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季言冷哼了一聲,“你想讓本尊以身相許?”
“那倒也不必。”
傅雲華彎了彎唇,“畢竟三日之後你我便要成親。”
我他媽……
季言的臉繃得很緊,心想,隨口一說的事情你倒是記得清楚,我剛剛正兒八經的話倒是一句也沒記住。
季言掃向傅雲華抓著被子的手,涼涼的開口,“那仙尊可知人間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傅雲華:“什麽規定?”
季言仰頭看向對方,“成婚前幾天,新人最好不見面。”
傅雲華:“為何?”
季言:“不吉利。”
傅雲華:“………………”
季言成功看見對方臉色微變,嗤笑了一聲用力的將被子從傅雲華的手中抽出來。
季言裹著被子重新躺下,剛長舒一口氣,一側的床榻突然陷進去一些。
幽冷的蓮香突然逼近,季言猛地坐起身的同時,就看見剛剛還站在床邊的傅雲華,此時已經褪了衣袍躺在了他旁邊。
一側的衣架上,雪色與豔紅交疊糾纏,平端添了幾分的綺麗。
季言擰緊了眉頭,“傅雲華!”
低呵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傅雲華支著下顎看向他,“尊上可知。”
“本君自降生五百年以來,以修得仙身,半步化神之境。凡人向神仙求財納福,所求在本君,他們所懼怕之事,不過是生老病死,姻緣罔顧,而本君,卻百無禁忌。”
季言眯起了一雙眼睛,“可就算是神仙亦有八苦,仙尊不苦?”
傅雲華:“苦。”
季言:“所以仙尊修了無情道,摒棄了這人間八苦。”
“本君原以為割去,便不會再生。”傅雲華聲音一頓,卻是再次出聲,“可本君至今仍苦。”
季言一愣。
傅雲華:“所以本君以為,愛別離會苦,怨憎會會苦,求不得會苦,五蘊盛也會苦,那不如找到這個源頭,搶過來。”
傅雲華這話說的平靜,卻讓季言渾身一抖。
要說這幾個世界裡誰最瘋,諾爾曼最瘋,但是那條魚好哄,所以基本上是外表看起來瘋,實際乖巧可愛的要命。而傅雲華這個人,卻是表面上端正刻板如神,心裡瘋。
季言覺得他這個魔尊應該給他做才對。
身上更冷了……
季言忍著想一腳將人踹下床的衝動,一言不發的背著對方躺了下去,剛躺下就感覺身後有一道視線凝在了他的身上,比風冷,卻不如霜雪凌厲,落在身上時,很輕,但很快就化開了。
屋內很靜,有風從不知名的地方透進來,掀動著屋內的珠簾發出清脆悅耳的響動。
不知道是不是被子裡暖意十足,季言撐了一會,眼皮子就有些打架,燭光在牆壁上晃動了片刻,‘啪’的一聲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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