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恨你媽吧,那個賤女人非常愛我,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的病——”
工作人員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不敢回頭看男人臉上的神情,抖著手將鎮靜藥劑扔進垃圾桶。
連封瞧著床上神經質抽搐個不停的人,笑了一下:“忘不掉過去,毀掉就好了。”
連封淡淡睨了一眼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立馬從床頭櫃上拿過一張女人的照片和一隻懷表。
很快老賭鬼就被催眠了,他仿佛看到了全天下最恐怖的景象,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來,瘋狂地掙扎哭嚎。
連封從工作人員的手中接過照片,目光落在女人溫柔的笑容上:“十六歲的連聽語非常愛你。”
他把照片擺在陽光下,轉身走出房間。
–
連聽語又夢到了過去。
他像一條死狗躺在地上,數不清的拳腳落在他身上。十六歲的他已經有力氣反抗男人了,但耳邊總是響起母親淚流滿面的請求:“求求你小語,不要反抗,反抗會挨更多的打……”
連聽語竭力忍著反抗的衝動,指甲掐進手心。
時空交錯,他又夢到了捂著左手被母親抱在懷裡的自己。
母親抱著他瘋狂流淚:“我不能離婚,他會改好的,輸了錢吃了教訓他就會改好的……”
連封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小少年倚著沙發,身上的黑色風衣歪在一邊,遮住半張臉,而他露出的另外半張臉,已經被淚水浸濕了。
無機質的目光鎖在少年臉上,連封劃破手掌,鮮血汩汩流出,滴在右手心的玉佩上,玉佩發出淡淡的紅色光霧。
很快,掛在少年脖子上的玉佩也透過衣服露出微微紅光。
連封沾著血,在玉佩上畫了一個複雜的圖案,俯下身,玉佩紅光大盛,逐漸向少年包圍過去。
因為哭泣,少年的鼻尖發紅,眼尾發紅,睫毛被淚水洗得黑亮,左臉掛著一條長長的淚痕,看起來可憐極了。
連封站在一邊,冷淡地看著紅光向少年的方向蔓延,逐漸爬上他的腳,少年難受地皺起眉頭,眼淚再次湧出來——
連封收回玉佩,伸出手,輕輕接住少年將落未落的淚。
他手上的血觸在少年臉上,留下一道分明的血痕。
他的動作驚醒了連聽語,連聽語瞪大眼睛跳起來,像一隻炸毛的貓。他還沉浸在夢裡,整個人驚懼無比,眼睛裡卻含著濃濃的不甘和恨意。
連封將他攬進懷裡,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別怕,沒人敢打你。”
十六歲的連聽語剛許下願望,希望能見一見未來的自己,二十六歲的連聽語就出現在面前了。
連聽語靠著他,怔了許久:“原來我活下來了。”
連封沒有說話。
連聽語察覺到了他冷漠疏離的態度,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連封冷眼瞧著,眼看少年又要落淚,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嗯。”
“會說話,原來不是幻覺啊……”連聽語伸手比了一下自己和男人的身高,“二十六歲的我,長得這麽高?”
連封想起那個神棍的話,嗤笑一聲:“你長不高了。”
連聽語不開心地扁扁嘴,眉頭一皺又想哭了,連封無奈地哄了一句:“等你二十六歲,也能長這麽高。”
“二十六歲,還得過去十年啊……”連聽語揉了揉眼睛,“媽媽怎麽樣了?”
連封沒有回答他的話,徑直轉身離開了。
連聽語又揉了一下眼睛,他不懂為什麽這個人明明溫柔地安慰自己,卻又對自己忽冷忽熱的。
但是願望實現的喜悅把這些複雜思緒都衝淡了,連聽語精神松懈下來,很快就靠著軟軟的抱枕再次睡著了。
這次他沒有做噩夢。
連封再次下樓的時候,發現少年挺著背板著臉,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見到連封下來也只是垂著眼,完全不理會他。
連封拿著一塊毛巾走到他面前,俯下身。連聽語往旁邊偏了偏頭,連封按住他的肩膀。
“別動。”
熱毛巾觸在臉上,連聽語看著白色毛巾染上血漬,沉默片刻開口道:“你受傷了?”
連封挑眉:“這話問得奇怪。”
連聽語扭過頭。
明明是他自己臉上的血,他卻問男人有沒有受傷,的確有些奇怪。但連聽語就是不想落了下風:“我是妖,你是人,你受傷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話音一落,他就看到了男人手上的傷口。
連封不在意地站起身,將沾了血的毛巾扔進垃圾桶。連聽語目光灼灼地跟在他身後:“你受傷是因為玉佩嗎?”
他發出一個疑問句,又肯定地自我回復道:“你用你的血證實我的身份,所以你才受傷了。”
連封轉頭看跟著自己返回客廳的小尾巴,承認似地笑了一下。他的手沾了水,傷口周圍暈出一片紅色。
連聽語一言不發地從櫃子裡取出醫藥箱,想要給男人包扎傷口。
察覺到男人似笑非笑的視線,他解釋了一句:“我關心你就是關心我自己,你受傷了我也不會好過。”
“雖然你很討厭我。”
小少年若無其事地從醫藥箱裡取出紗布,細白的手指卻微微顫抖。仿佛下一秒,霧氣彌漫的漂亮眼睛就要落淚了。
連封頓了一下,接過他手裡的紗布,又捏了一下少年軟軟的指腹:“沒有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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