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是單向的,他只能看到全反光的膠囊倉,並不能看到裡面的情況。
顧碎洲諷道:“不然呢?下去跟你一起作死?”
“怎麽能叫作死呢?”裡特似乎又變成了以前那個溫和又疼愛晚輩的教授,“下來吧顧碎洲,我帶你一起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
顧碎洲輕嗤一聲。
裡特從小就自命不凡,他是天才,還是個自大蔑視他人的天才。
他給自己規定了嚴格的社交圈,周圍全都是藺子濯和顧莨這樣精英中的精英,其他人在他眼中,只是拉低他生活檔次的廢物罷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明明像他這樣的人,應該存在於更高端的世界,這個世界的蠢貨太多,連呼吸都讓他覺得痛苦。
對於顧碎洲這個極有天賦的後輩,裡特是惋惜的,他心想,明明有那麽好條件的身體,卻被一個墮落頹廢的靈魂困住了。
他欣賞顧碎洲的天賦。
但他看不起顧碎洲的為人。
他對藺子濯和顧莨的愛,還有某些道德方面的堅持,裡特都覺得無比多余。
其實說實話,裡特更喜歡沈非秩,可惜為了自己,沈非秩不得不死。
他遺憾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
“您自便。”顧碎洲毫不留情地拒絕。
“好吧。”裡特聳聳肩,“那麽再見了,孩子。”
顧碎洲沒吭聲,在他轉身上飛梭的時候,帶上了全包式防護眼鏡,從腰間拿出了一把離子發射器。
沈非秩看得心頭一跳:“你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更想說的是:這就是你說的“安排”?叫人怎麽放心?
顧碎洲“嗯”了聲:“別急哥哥,信我。”
“我也很想信你。”沈非秩一言難盡,“但你看上去好像並不怎麽可信。”
顧碎洲“嘖”了一聲。
赤果果的不信任,真傷人心。
他後撤一步,跨到沈非秩身後,從後面虛虛抱著他:“那你幫我啊,你不信我,總該信你自己吧。”
“你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沈非秩懶洋洋站著給他當支架,“打不中,你就跳下去吧,下半輩子當個禿頭。”
顧碎洲:“……”
過分了啊。
他癟癟嘴,調整了一下手腕的姿勢。
試驗場的儀器一個接著一個啟動,飛梭在被允許放行後,開始了倒計時。
【請駕駛員進行身份驗證——】
【驗證成功,駕駛員裡特·那昂斯,早上好。】
【請問是否現在開始您的航行?】
“是。”裡特手動掰開的操作杆,激動地手都在顫抖。
他想已經等了整整十五年!
這一天遲到得太久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好的先生。】
【設備已接入您的身份權限。】
飛梭的窗戶在這一瞬間被清理加固,換上了全透明的高分子玻璃。
裡特向外看了一眼,試驗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在注視著他。
他瞬間覺得,對於他們來說,自己是多麽的遙不可及。
不過想想這也是應該的,畢竟他跟這群人,壓根就不在一個層次。
裡特鄙視地哼笑一聲,又看向了那個膠囊倉。
膠囊倉的磨砂玻璃正在緩慢翻轉,露出了裡面一層普通玻璃。
顧碎洲正站在後面,似笑非笑對他晃了晃手中的發射器。
就好像一個月前,他闖進酒店的瞄準方向一樣。
唯一有區別的,就是……
裡特倏然瞪大眼睛,臉色慘白地趴過去,整個身體都貼在了玻璃上。
他聲音尖銳到破音:“沈非秩?!!”
他怎麽會在這裡?他不是死了嗎?怎麽還活生生站在這!
顧碎洲和沈非秩都會唇語,當然看懂了他在喊什麽。
沈非秩聽到顧碎洲不悅地嘟囔一句。
他好奇:“怎麽不開心了?”
“他喊你名字。”顧碎洲佔有欲簡直爆炸,“我不舒服。”
沈非秩無奈:“喊我名字的多了。”
“這不一樣。”顧碎洲很計較,“從他嘴裡喊出來,我覺得是在侮辱你。”
沈非秩還想再損他兩句,就感覺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忽然用了點力。
這是要行動的前兆。
他不說話了,安靜配合對方。
沈非秩知道這人為什麽不讓自己去,無非就是不想他冒這個險,他不是不識好心的人,雖然覺得這種做法有點不分輕重,但還是沒在這種時候過多批評對方。
顧碎洲食指扣在扳機上的聲音分外清晰。
心跳驟然快上幾分,他自己冒險時候都沒這樣過。
沈非秩不由得屏住呼吸。
飛梭已經啟動,當然不可能這麽快被裡特降回去。
在它即將飛出試驗場上空的那一刻,一枚中型子/彈擦著他耳邊飛了出去。
發射器裝了消音設備,被淹沒在轟鳴震耳的機械運作聲中,但它擊碎玻璃的炸裂聲,還是引來了不少人關注。
一大半的人都看著這枚子/彈破開空氣,精準無誤打爆了飛梭最下端的控制板。
中了。
沈非秩倏然松口氣。
但下一秒,他忽然又提起緊張神經:“你讓他現在看到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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