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的眼神一凝,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用力太大,手背上青筋畢露。
良久,他啞聲道:“其他兒子都自相殘殺死光了,才想起還有我這個兒子,我難道不該恨他嗎?”
聽起來,似乎有段於深宮中苟且偷生的血淚史。
陸川延懶得多管冷血帝王家的破事舊事,敲敲太陽穴:“反正你爹已經涼透了,你再怎麽想報復他也為時已晚,不如想想以後的路怎麽走。”
“皇帝可不是什麽輕松的活計,我隻答應你爹幫你擋災三年,三年之期一到就離京。你連飯都吃不飽,恐怕也沒進過尚書房吧。所以這三年裡,你需得把課從頭補起來,用最快的時間學明白帝王之術。我先代為上朝批奏折,之後將這些權力逐漸交接於你——”
他已經花最大的耐心做出了安排,謝朝安靜地聽著,唇邊慢慢勾起一個涼薄的笑。
陸川延停下來,倒沒什麽被冒犯的不快,只是有些好奇:“你在笑什麽?”
這個時候笑,莫名瘮人。
謝朝慢慢收起笑,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住他,平鋪直敘地問:“我還能活過三年嗎?”
聞言,陸川延一挑眉,看向眼前的小崽子。
不,應該說是小狼崽子。
良久,他輕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為什麽這麽問?”
謝朝將輕輕發抖的兩隻手藏到背後,語氣平靜:“你想扶我上位,然後架空皇權,讓我做一個傀儡皇帝,自己在背後舒舒服服掌權對吧?”
“那老東西說你志不在此,怕是你偽裝得連他都騙過去了,我卻不可能信。”
“別說活過三年,可能連一年不到,你就將我不聲不響弄死,自己登基稱帝了。”
……有意思。
陸川延第一次覺得這心思深沉的小孩確實有點好玩,輔佐他應該不會無趣。
被如此陰謀論,他也不惱,終於開始正眼看謝朝:“你倒也算聰明。只是這麽直白地說出口,也不怕我現在就把你給弄死,換一個蠢笨好控制的?”
他問得不鹹不淡,像是句不太好笑的玩笑,但在場兩人都心知肚明:只要陸川延願意,他完全可以做到。
刺骨的寒風吹過小腿肚,謝朝後背一片冰涼黏膩的冷汗。
他狠狠掐住手指,直至見血,逼自己不要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露怯,勉強鎮定道:“我沒有說不願意做你的傀儡。”
這句話倒是在陸川延的意料之外了——他本以為謝朝是意圖反抗,才會說出那些鋒芒畢露的話,怎麽話鋒一轉,又開始低眉順眼地示弱了?
謝朝繼續說:“之所以同你挑明,是因為我想和你合作。我是老東西唯一剩下的兒子,如果殺了我,你一時半會兒恐怕找不到其他合適的皇室血脈。我沒能力做皇帝,也對繼承皇位不感興趣,隻想活著,所以我會比其他人更好控制。”
“日後我就做我的傀儡,不問政事,你隻當我是個擺設便罷。等你什麽時候想自己稱帝,知會我一聲便好,只求留我一條性命出宮。”
他年紀畢竟只有十五歲,這番談判話語看似漂亮縝密,實則稚嫩天真。
倘若陸川延當真是個冷血無情,圖謀皇位的人,就絕不會因為他這番話而動搖半分,必然該殺就殺,斬草除根。
當兩個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時,合作便顯得沒有意義——能直接控制使用,為什麽要談合作?
只是弱者的一廂情願罷了。
陸川延眯起眼,好半晌,喜怒難辨地問:“……你對皇位當真不感興趣,即使它能讓你將欺侮過你的人全部踩進泥裡?你就甘心在忍辱負重十五年後,做個由我控制的傀儡皇帝,最後出宮做個平民,半點權力也無,任由仇人逍遙自在,步步登天?”
男人每說一句,謝朝的牙關就咬緊一分,話到最後,口腔內側的軟肉已被他咬得鮮血淋漓。
不甘心。當然不甘心。
但是首先,他想活著……
他得活著。
從謝朝通紅的眼中看出了什麽,陸川延了然一笑。
看來還是想做皇帝的,只是礙於某些原因不方便明說罷了。
陸川延不怕謝朝有野心,就怕他沒有。既然是願意登基稱帝的,那就好辦,省得自己辛辛苦苦輔佐三年,結果輔佐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皇帝,還要自己為他擦屁股。
至於傀儡不傀儡的,他也懶得同小皇帝解釋。如果對方覺得這麽想能讓自己安心,那隨他去吧。反正三年之後,一切自見分曉。
陸川延施施然站起身。
在謝朝屏住呼吸,聆候判決的目光中,他朝著小狼崽子跪下,三跪九叩,語調含笑:“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翌日,新帝登基,改年號為永嘉,大赦天下。
陸川延作為皇帝太傅兼攝政王,暫理朝政。
這就是他與謝朝的第一次見面。
作者有話要說:
陸川延:千年以後真的這麽好嗎,心動.jpg
#跟著系統去了一趟現代社會,看到了穿短袖短褲短裙露出大白腿的美少女們#
陸川延:!!!非禮勿視啊!!!
注:冊封攝政王的聖旨參考百度百科~
第32章 恍如隔世的攝政王
在太液池邊吹了會兒涼風, 讓發熱的頭腦被風吹得冷靜下來,陸川延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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