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殊垂眼看著她黑中摻白的短發,唇角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了下去。
但師母再抬起臉時,他又帶上了隨意輕松的笑容,大咧咧地朝著師母擺手告別。
江沉星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目光落在言殊的側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一起下了樓,走到小區門外的藥店門口,今晚難得沉默的Alpha才突然開口,道:“三分零六秒。”
沒頭沒尾的一個時間,江沉星卻懂了他的意思,淡淡道:“你也發現了。”
“……嗯。”
言殊搓了把臉,心情沉重而煩躁,道:“附近就這一家藥店,再遠就更不可能。”
“你師母說,會在十分鍾之內趕回來,她確實做到了。”江沉星語氣平靜:“從下樓到藥店的這一趟往返,她只花了九分半。”
從剛剛在廚房窗邊看見藥店位置時,大致估算了一下兩者間距,言殊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兩個個高腿長的Alpha步速均勻,從下樓到藥店還要三分鍾,來回就是六分鍾。師母是個普普通通的Beta,年齡大了身體不好,所以言殊的記憶裡,她平時走路都慢而穩,包括剛剛下樓梯也是,慢得很。
但現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裡,她卻如此輕松隨意地往返了一趟,速度與Alpha不相上下。更別說她還要選藥付款,甚至還順便買走了最後一塊菠蘿。
重新回到家的時候,除了看起來神色匆忙,也沒什麽臉紅氣喘的意思。
如果放在重生之前,恐怕誰也不會注意到她的行動迅速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但現在的江沉星和言殊對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抱有懷疑,理所當然地察覺到了異狀,進而產生了聯想。
而且,師母的條件確實也能完美符合間諜的身份,只是之前的言殊下意識忽略掉了這點。
作為上將唯一的家眷,她能夠以家屬的身份出席許多重要場合,見到那些足以攪動聯邦風雲的人物。
同時,師母也享有許多特權,比如自由出入軍部大樓,為羅上將送午飯——因為她做的飯真的很好吃,所以言殊還偷偷地眼饞了很久。
當然,那種機密的地方她是去不了的,最多也只能去羅上將的辦公室——但上將辦公室裡面存放的許多文件也足夠重要。
除此之外,師母還經常會去練習基地,安靜地坐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軍團訓練,比如自由搏擊或者機甲格鬥。
言殊曾經好奇地問過她怎麽會來看一群五大三粗的Alpha戰鬥,不會覺得很無聊嗎;她一邊給Alpha送上新熬的梨湯,一邊笑吟吟地回答說雖然看不懂,但是可以看個熱鬧,覺得能從這些年輕小夥子身上重新感受到青春。
和那些閑著無事去籃球場上看小夥子打球的大爺大媽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些平時的訓練手段都並不保密,所以言殊也一直沒有在意過,偶爾還會在師母面前賣弄一下自己出色的反應力。
如今想來,卻讓他手腳冰涼。
軍部也不是傻子,當然仔細認真地調查過師母的背景,又經過了一段漫長的考察期,最後才確認她的毫無威脅與立場正確,同意了羅鴻鳴的結婚申請,允許兩人結為夫妻。
如今他們倆已經結婚數十年,師母一直默默無聞地做那個在羅鴻鳴身後支持他的女人,謙遜低調的態度十年如一日,整個軍部上下都對她很有好感。
但如果這一直是她的偽裝呢?
想到今晚這個事實可能代表的背後含義,再想到師母平日裡對他潤物無聲的妥帖照顧,她與羅上將之間的深厚感情,言殊不願接受的同時,也隱隱感覺到不寒而栗。
……難道那一切體貼和關心都是假的嗎?
而且如果師母是奸細,那豈不是意味著——
上輩子,自己和江沉星的死都出自她的手筆。
看著面色凝重眉心緊蹙的言殊,江沉星垂在身側的手指攥緊,最後只能生疏地安慰了一句:“這只是懷疑,不一定是真的。也許她只是……今晚趕路急了些。”
只是這安慰怎麽聽怎麽蒼白。
言殊當然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但一切都需要證據來證明,他必須想辦法弄清師母身上的異樣。
至少現在一切都來得及,他們還有很多試錯機會。
重重抹了把臉,言殊悶悶地應了一聲:“也許吧。”
這頓飯讓嫌疑對象又憑空多了一個,而且還是自己最熟悉的人,Alpha再次遭到了巨大打擊,回去的路上精神明顯不佳。
江沉星自知無法與他感同身受,所以並沒有再用那種蒼白無力的話試著安慰,給言殊留出了獨自消化的空間。
一路無言地回到公寓,看著Alpha沮喪的背影,猶豫片刻,江沉星終於開口問:“今晚,還要繼續適應信息素嗎。”
顯然,言殊的狀態並不算好,看起來還是直接睡覺為妙。
言殊慢半拍地想起來,他們兩個本來說好了每晚都要慢慢適應彼此的信息素,自己還在今早擬定了勾引江沉星的大業。
只是他現在精神疲憊,隻想躺到床上自己消化今天的經歷。
所以言殊搖搖頭,難得沒有繼續嘴硬:“明天吧,我想休息了。”
江沉星垂下眼簾,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最後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回到了自己的主臥。
Alpha沒有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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