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嵐不能理解,明明他從沒動過林眠一個手指頭,為什麽林眠總是會對他如臨大敵。
但林眠則對此不置可否。
之前還算是對他好?
江雲嵐強迫了林眠那麽多次,還變態一樣妄圖掌握林眠的一舉一動,在他身邊安滿攝像頭,斷絕他的正常社交;在林眠抗拒的時候,更是直接把他鎖進別墅裡。
就連明明可以正常斷掉的沈系,也偏偏要選擇那種正常人都不會用的偏激方式。
要不是林眠清楚大少爺只是腦子不正常,簡直要以為他在存心羞辱自己。
只能說,大少爺的思維已經陷在自我感動的死胡同裡,很難被輕易撼動。
好半晌,在林眠警惕的注視下,江雲嵐像是卸下了所有力氣,並沒有急著反駁,而是又把腦袋慢慢埋回林眠頸間,語氣悶悶地傳出來:“阿眠是不是很恨我?”
沒等林眠回答,江雲嵐就抬起臉,自顧自地往下說:“也對,我害死過阿眠一次,阿眠肯定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其實並不是,林眠巴不得每天為江雲嵐焚香祈禱,讓他沒病沒災,好好活一輩子。
況且說恨也談不上。
林眠審視自己的內心,他對大少爺早就沒有了什麽特別深重的情感。
所有的恨意與不甘,似乎都在那場車禍造成的大火中被灼燒乾淨,徒余一片焦熄的灰燼。
現在的他,只是徹底厭煩了像囚鳥一樣,日複一日被困於黃金牢籠中的生活而已。
雖然年輕管家嘴上不說,但真情實感的鬱結與疲憊從眼神中流泄而出,毫無遮掩。
江雲嵐嘴唇顫了顫,冷不丁伸出一隻手,結結實實地蓋住了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林眠被陡然遮住視線,世界陷入漆黑,只聽見大少爺咬牙道:“……別這麽看我!”
語氣發顫,甚至還有幾分乞求的意味在裡面。
不讓看就不看,林眠不想在這種事上忤逆他,順勢閉眼。
失去了視力之後,耳力更勝一籌,他甚至能聽見江雲嵐細微的咯吱咬牙聲,以及粗重而隱忍的呼吸,像是在苦苦忍耐著什麽。
好半天,虛虛攏在林眠眼前的五指才離開。
眼前重新明亮起來的同時,林眠懷抱驟然一空。
大少爺抽身而出,又坐回床邊,隻用背影對著林眠。
看不見他的臉色,只是能從那松松垮垮的西裝外套、略微彎起的脊背弧線中,莫名看出幾分頹喪和壓抑。
無言的沉默蔓延,江雲嵐似乎是抹了把臉,終於開口,聲音微啞:“阿眠先和我回別墅,這裡不安全。”
雖然明知道大少爺的來意,林眠還是頓時皺起眉,下意識的抗拒之意明顯。
但江雲嵐像是已經預料到了他的反應,手指緩緩收緊,低聲補充:“……只是單純地回去住著而已。沒有阿眠的允許,我不會再動阿眠。”
剛剛林眠冷淡而嗤嘲的言論、毫不信任自己的神色猶如一柄鋼刀,利落地在他心口剜除了一塊血肉,比真實存在的額前傷口還要疼痛百倍。
江雲嵐當然有種種手段,足以逼迫林眠像之前一樣乖乖就范,萬事順著他的心意。
但也許人性本賤,恢復了上輩子的記憶後,江雲嵐卻不敢這麽做了。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他愛上了林眠。
所以心底生出某種微末的渴望,祈求著林眠能回應他的愛。
像之前那種強迫意味明顯的求.歡,自然是讓林眠愛上自己的最大絆腳石。
但這種渴望像極了奢望,林眠又沒有被奪舍,怎麽可能會動心。
只是心如明鏡,冷眼旁觀著大少爺難得表露出的軟弱和卑微。
他微微偏過臉,還是沒什麽主動答應的意思,輕聲而無力地掙扎:“我不想回別墅。只要少爺不在,這裡就是安全的。”
江雲嵐肉眼可見地變得焦躁,風流狹長的眼眸暗沉如晦,聲線微微冷硬下來:“這裡怎麽可能安全?外面就那麽幾個人守著,萬一有什麽心懷不軌的人想闖進來,幾分鍾就能把這裡推成平地,哪裡安全了!”
一想起炙烤的火焰裡,林眠被壓在安全氣囊中,衝自己微笑的模樣,巨大的恐慌就讓江雲嵐連小臂都開始顫抖,恨不得將全天下所有的安保措施都塞到林眠身邊,24小時不間斷地保護他。
……果然,大少爺雖然重生一遭,但骨子裡不容置喙的少爺脾氣還是沒變。仍然是說一不二,自顧自按照他的想法對林眠好,也不管林眠願不願意接受。
心懷不軌的人?
恐怕只有江雲嵐會對林眠一個無權無勢的管家心懷不軌。
見林眠又不說話了,江雲嵐後知後覺,自己剛剛沒忍住又犯了渾,凶了林眠。
於是後悔與愧疚又席卷而來,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卻又擔心嚇到林眠,只能硬生生忍住。
江雲嵐懊惱地掐進自己的掌心,放軟了聲音:“……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什麽都可以答應阿眠,唯獨這個不行。”
“阿眠就當我是車禍留下來的後遺症吧,我現在慌得不得了,一閉上眼,就是車禍那天的情景……”
“要是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再出什麽事,我會瘋掉的。”
他複又攥住林眠微涼的手指,攥得很緊,委屈地絮叨著自己的後怕,像是真的被嚇壞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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