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很大程度上是因謝朝主動,但陸川延從頭到尾,都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來。這其中蘊含的潛台詞,恐怕連他本人都沒察覺。
“……”陸川延下意識將謝朝的位置換了個人,然後嫌棄地直皺眉頭。
雖然001有幾分詭辯的成分在,但似乎也不無道理。
他若有所思,001也貼心地不再出聲,適時留給宿主獨立的思考空間。
片刻後,陸川延眉頭微松,緩緩出聲道:“多謝閣下幫我解惑。”
001緊張問:【宿主想清楚了嗎!】
在001期待的注視下,陸川延慢吞吞道:“並未。只是我想了想,目前境況凶險,當務之急是處理好右丞之事,隻好將兒女私情暫且放到一邊。”
自己搬出乾清宮,落在右丞眼中,應該便是陸川延為告老還鄉做準備的側面佐證。
只可惜這段時間,就只能讓謝朝孤枕難眠了——正巧,陸川延一想起來自己曾經被佔過那麽多便宜就牙癢癢,也算是借機教訓他。
001:【……】
可惡的宿主!怎麽這麽會吊人胃口!
001在心裡默默為氣運之子默哀了三秒鍾,然後遁了。
-
如陸川延最開始預判的那樣,陳路果然在私下裡有了動作。
世家垮台,手中丟了一張好牌,饒是陳路再能隱忍再不動聲色,也比之前焦躁許多。
陸川延在與他的談話中不著痕跡地提到,他會在謝朝十八歲生辰那日,將手中權柄盡數歸還小皇帝,隨後自己便告老還鄉,撒手不管朝堂之事。
陳路肯定不會給謝朝羽翼漸豐的機會,畢竟逼宮這種事,等拖到謝朝坐穩位置就晚了。
只是上輩子有世家出面,這輩子陳路手邊並沒有那麽趁手的刀可用。因此短時間內,他肯定不會立刻對著謝朝發難,但卻必定會尋找自己麾下黨羽,商議對策。
他的一舉一動都在陸川延的監視之下,如此一來,陸川延便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陳路始終未曾露面的心腹黨羽們。
最近幾日,右丞果然沉不住氣,慢慢開始與幾位之前從未聯系的官員有了交集。
他們之間的關系隱藏極深,若非暗衛的情報已經擺上案頭,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陸川延怎麽也想不到這幾人竟然會是右丞的黨羽,有幾位在他之前的情報中,甚至一直被當作別黨人士。
不過如今也算是一窩端,陳路的心腹是一個不落地全部現了行。
在陸川延的構想中,以右丞的心機,身邊心腹應該也都是些老辣深沉之人。但是這份心腹名單中有一個人名,讓他眉頭微挑。
徐三河?
陸川延對他有幾分印象,目前應該是在京城中任都統一職。此人是個莽撞武夫,一身蠻力,大字不識幾個,日常對滿口之乎者也的文官嗤之以鼻,直言與舞文弄墨的人待在一起便渾身泛酸氣,因此向來不肯與文官為伍。
但他卻和陳路是同一邊的人……
有點意思。
陳路應該是看上了徐三河手裡捏著的宣武營兵權,所以才將他暗地裡拉攏過來,為自己的謀反添磚加瓦。
陸川延不用猜也知道,對付徐三河這種沒有腦子空有武力的莽夫,陳路必然是以利相誘,許以功名利祿,滔天富貴——甚至有可能是那至高無上的王權。
但他絕對只是利用徐三河罷了,恐怕連真正計劃的一角都不會與對方說清楚,防止徐三河太蠢,在酒後吹牛時透露出去。
只不過這一點,反而可以被自己拿過來加以利用。
陸川延唇邊勾起一個微妙的笑容,他擺手招來暗衛,暗暗吩咐了幾句。
得了命令的暗衛神情有些許古怪,像是沒想到平日裡光風霽月的攝政王竟然有如此陰險的計謀。只是他自然無有不應,立刻退下,著手去辦。
此舉甚有效果,兩日後的深夜,攝政王府迎來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客人。
來者身高八尺,以黑布蒙面,鬼鬼祟祟,像極了賊人強盜。攝政王府的守門人冷不丁看見一個蒙面大漢走到門前,嚇得差點當場慘叫救命。
幸而來者及時表露了身份——正是徐三河。
陸川延自然清楚他的來意,卻隻作不知,於書房中點燈迎客。
一番虛情假意的寒暄之後,陸川延問:“不知徐都統今日夜半來訪,所為何事?”
徐三河一張黝黑面皮憋得發紅,嘴唇抖動半天,突然一把拎開背後椅子,站起身來。
他威猛的身材實在太有壓迫力,陸川延身後不明所以的侍衛下意識擺出防禦的姿態。只有陸川延仍然端坐在太師椅上,巍然不動,臉上表情甚至有幾分閑適。
然後在侍衛們震驚的眼神中,徐三河猛地朝著陸川延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膝蓋磕在地上,咚的一聲。
侍衛們:“?”
怎麽就突然跪了?
陸川延語氣訝然,作勢去扶:“徐都統這是何意?”
徐三河並沒有被扶起來,用力磕了兩個頭,語氣悔愧難當:“卑職一時糊塗,犯了滔天大錯,自知罪該萬死,特地向王爺負荊請罪,求王爺給個將功抵過的機會!”
他沒抬頭,也就看不見陸川延表情的漫不經心,只是語氣卻照舊驚訝:“滔天大錯?徐都統何錯之有啊?”
徐三河再次叩首,終於說出了完整的事情經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