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陸川延所料,徐三河之所以會與陳路站到統一戰線,是因為陳路向他許諾了王侯之位。
當然,這點上也許徐三河說了謊,比如將“皇帝”替換成了“王侯”。陸川延很是大度地假作不知,讓他繼續說。
徐三河原本並無謀反之心,只是陳路那張嘴實在太會花言巧語,將他說得極為動心。最後腦袋一熱,便上了賊船,當了右丞的同謀。
雖然事後隱生退意,但到了最後,還是人性的貪婪更勝一籌。徐三河猶豫再三,還是默認了自己與陳路之間的約定。
只是他一介武夫,毫無智謀一說。所以陳路從不告訴他計劃如何,右丞一派有多少同謀,只是告訴他等候時機。
最開始徐三河還會暗暗緊張於時機何時到來,只是陳路這一等候,就等候了一年有余。
若不是最近陳路突然又與自己有了聯系,徐三河險些要將謀反大業給忘到腦後。
但右丞不愧是右丞,僅用寥寥數語,就重燃了徐三河的謀逆熱情。
聽陳路的話裡話外,眼下正是緊要關頭,京中風雨欲來,自己很快就要有起兵攻進皇宮的機會。
一想到自己將會坐到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之上,徐三河就血脈僨張,一股難以抑製的急切與興奮促使著他去做出一番大事業!
他一時激動說漏了嘴,陸川延也不提醒,就這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徐三河:“……”
徐三河一個激靈,冷汗瞬間下來了,戰戰兢兢地找借口:“王椅,王椅而已。卑職一時口誤,王爺勿怪,勿怪。”
陸川延哼笑一聲,隻道:“你繼續說。”
徐三河膽戰心驚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心裡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叫你嘴欠!
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講。
原本徐三河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只需按照陳路所講操練軍隊,隨時準備攻入皇宮。
但就在今日白天,徐三河在宣武營中被瑣事拖去了些時間,因此走得比平日裡要晚不少。臨出門時,卻無意間在大營的拐角處看見了一抹紫色官袍。
他當時心中狐疑,於是隱去身形,跟了上去,卻發現那人竟是前一陣子剛見過的陳路。
紫色官袍,頭髮花白,身型與外貌都與陳路一絲不差。
右丞府與宣武營之間隔著十萬八千裡,陳路來這裡做什麽?
徐三河心中疑竇叢生,但他難得機靈一次,並沒有上前去貿然詢問,而是不著痕跡地跟在陳路身後。
隨後,他眼睜睜地看著陳路步伐一拐,進了自己副官的營帳。
陳路為何背著自己偷偷來見副官?
徐三河心中已經有了預感,自己被人徹頭徹尾地戲耍一番,成了一個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
他幾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但還勉強保有最後兩分理智,於是暫且遏製住勃發怒意,跟到營帳外,偷聽兩人的對話。
隔著屏障,只能聽見隱隱人聲。陳路的聲音蒼老,極有辨識度,偶有幾個詞匯清晰:“……取而代之……兵權……逼宮之事……”
副官的聲調相對較高一些,語氣擔憂:“徐都統在,我難以服眾,恐怕宣武營……”
接著,徐三河聽見陳路笑了一聲,聽不出情緒,語氣卻驟然陰冷下來:“毋需擔心……性命……”
剩下的話便模模糊糊,再也聽不分明了。
徐三河卻已經不需要聽清了,他通體冰涼,毛骨悚然。
陳路是不想同自己同謀了,卻又擔心自己告密,所以想殺了自己永絕後患,讓副官取而代之!
這老賊,狠毒如斯!
冷靜下來後,徐三河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報復陳路,連帶著也想報復賊膽包天的副官。
陳路不仁,那他就不義,先下手為強,總好過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但是徐三河很快發現,自己手上完全沒有任何陳路的把柄。
換句話說,就算他想證明陳路有謀逆之心,也無任何證據。但以陳路防不勝防的手段,想讓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死掉輕而易舉。
自己的性命,如今便捏在人家手裡了。
徐三河呆滯片刻後,悔恨萬分。
自己當時真是昏了頭,到底為什麽敢上陳路的賊船!這條船有進無出,上去便下不得啊!
不幸中的萬幸是,陳路與副官的密謀讓他聽了去,不然當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徐三河對自己的所見所聞相信萬分,腦子又不怎麽好使,完全沒有意識到右丞今日的出現時機過於巧合古怪。
擔心陳路出門與自己撞面,他飛快地提前離開,回到府宅之後便躲進臥房,苦思冥想破局之法,卻直到大汗淋漓也一籌莫展。
難道自己就只能這麽等死了不成?
徐三河最怕死,一想到自己不知何時會被陳路暗殺,便慌得疑神疑鬼,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感覺連犄角旮旯裡都藏著刺客。
坐龍椅的雄心壯志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滿腦子都是該怎麽才能活下來。
想來想去,要活的話,有且只有一個辦法:去求見攝政王,將這一切和盤托出——畢竟攝政王肯定也在覬覦皇位,他可以幫對方除去一名強勁敵手,換攝政王保自己性命無虞。
雖然自己極有可能為此丟了差事,但也總比稀裡糊塗丟了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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