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三天,零七都沒有成功把他埋掉。
短暫的平靜在第四天被打破,因為零七外出尋找能源時,順手撿回來一個破破爛爛的光腦。
它的學習能力很強,簡單研究了一分鍾,就掌控了這個光腦的使用方式,並且成功打開了新聞頻道。
早間新聞裡,一隻雌蟲正襟危坐,聲音平板地告訴各位觀眾:菲拉洛家族的愛德華中將為了替他的兄長贖罪,祈求帝國原諒艾諾克斯上將傷害雄蟲的罪行,將會在五天后嫁給一隻名叫加爾文的王室雄蟲做雌侍。
零七安靜聽完了一段新聞,覺得對自己沒有什麽幫助,於是伸手關掉了光腦。
但等它像往常一樣,伸手去探那隻雌蟲的鼻息時,卻敏銳地注意到對方的狀態很不對勁。
軍雌的胸膛急促起伏著,那雙在平時半死不活闔著的眼睜到最大,瞳仁顏色赤紅如血,眼眶被灼燙到極點的仇恨燒得通紅。
零七垂著眼,掃描著對方的身體狀態。
終於要死了嗎。
但很不符合常理的,軍雌還是沒死。
他趴伏在地,像破風箱一樣費力地呼哧呼哧喘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拚命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抓住了垂落地面的黑鬥篷的邊緣。
軍雌終於開口,說了這麽多天以來的第一句話,嗓音沙啞得聽不出音色。
但他卻很聰明,第一句話就表明了自己的能力,還恰恰是零七目前最需要的:“我曾經在主星第一軍團服役十年,資源勘探經驗豐富,可以幫助您分辨金屬與能源,也知道各種能源的產地所在星球……”
軍雌別無退路,只能孤注一擲地將所有希望都押到眼前這隻神秘而奇怪的蟲身上。他咽下所有屈辱與血淚,緩緩低下頭顱,髒汙的手指已經麻木到失去了知覺,卻還是一昧死緊地攥住那塊布料,聲音含混卑微:“……求求您。”
“我想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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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軍雌當然就是艾諾克斯。
之所以會在臨死前突然爆發出求生意志,是因為愛德華中將是他的親生兄弟。
那隻叫加爾文的王室雄蟲荒淫無度,尤其喜歡以虐待雌蟲為樂,宮殿下埋葬了不知多少雌蟲的森森白骨。正是他想強迫艾諾克斯做自己的雌侍,被拒絕之後惱羞成怒,汙蔑艾諾克斯對他動手,將他送上了軍事法庭。
在艾諾克斯被打成重傷,發配到垃圾星之後,他又哄騙愛德華,聲稱如果對方願意做自己的雌侍,代替他的哥哥彌補罪過,那麽加爾文大蟲有大量,願意赦免艾諾克斯的死罪。
愛德華別無選擇,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也不能放棄艾諾克斯的生命。
答應做加爾文的雌侍,意味著這名果敢的帝國中將已經一隻腳踏入了深淵,是個蟲就能預料到對方暗無天日的未來。
聽到了這個消息,艾諾克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弟弟跳入火坑,所以他必須回去救愛德華,所以他必須活下去。
祁渡不清楚空白的二十年間都發生了些什麽,不過從目前的狀況看來,艾諾克斯不僅活了下來,還活得比任何蟲都要好。
當年那隻距離死亡只差半步的重傷軍雌,和眼前俊美無鑄、氣宇軒昂的蟲族皇帝簡直沒有一丁點相近的地方。
祁渡因為翻找記憶短暫耽擱了幾秒鍾,於是艾諾克斯又問了一遍最開始那個問題,眼神固執而緊張:“任務完成之後,您不會再回故鄉了,對嗎?”
曾經的零七確實一直在尋找回到原世界的辦法,因為它的程序就是如此設定。當因為某些意外切斷了與控制基地的聯系,導致無法順利返回時,零七會自發性通過各種方式補充能源,並且不斷嘗試尋找回到控制基地的新路徑。
但現在的祁渡不需要這麽做了,因為001已經明確地告訴了它,祁渡再也無法回到基地,也徹底失去了控制者。
於是它直白地回答:“不,我不用再回去了。如果任務成功,我會停留在這個世界。”
其實這也是一句廢話,祁渡不久之前才剛剛說過。但有時候,和生命體之間的交流需要進行一定的語言重複,它早已習慣。
但艾諾克斯的眼睛卻因為這句廢話一點點亮了起來,從原本的暗紅色變成了一種剔透的瑪瑙紅,讓那雙眼睛顯得亮晶晶的,反射出寶石的光澤。
情難自禁地握緊雙拳,艾諾克斯明白他現在不該再去觸碰祁渡,所以隻克制至極地低下頭,輕聲道:“感謝蟲神……”
聲音很小,但祁渡還是聽見了。它知道蟲族有向著蟲神祈禱的習慣,所以並沒有過多在意,轉而道:“但留下的前提是完成任務,所以我要保護你不因精神力暴.亂而死。”
雖然談論的話題涉及到自己未來淒慘的死狀,但艾諾克斯卻沒有任何不適,甚至稱得上興高采烈。
只是祁渡對情感變化很不敏感,所以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
俊美的白發雌蟲容光煥發,露出喜悅的笑容,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溫柔信賴地注視著祁渡:“是的,所以我的命就交到您手中了。”
沒有注意到對方話裡暗藏的小心思,祁渡的芯片在後腦微微發燙,正在快速運轉。
精神暴.亂。
這個名詞並不陌生,祁渡還是零七的時候,就在垃圾星上看見過無數因精神暴.亂而痛苦死去的軍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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