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慎愣了一下。
“那、這段時間, 我是在做無用功?”
梁項否定:“當然不是無用功,他從一開始,可是完全不能夠接受現實,到如今將現實放在一邊,假裝看不見。這差別大的很,換句話說,你給足了他安全感,讓他心裡有條線,去面對記憶的遺憾,與悲慟,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這是一個隱晦的認知,所以才能夠逐漸的從床底,到客廳,從客廳到陽台,甚至開窗。”
“祁慎,現在你不管幹什麽,如何表現自我,他都不會有任何問題,他自己會給你任何漏洞找理由,補充起來。”
“如果你覺得他只需要安安穩穩的活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話,這個樣子其實已經是足夠了的,但祁慎,你能夠在往後的幾十年中,包容他的一切嗎?”
祁慎可以毫不猶豫的說自己可以。
關越是他少年時的渴求,是珍寶,他為什麽不能夠包容呢?
盡管稚嫩,盡管脆弱,但祁慎看著他將歡喜、愛慕,依戀以及佔有欲全部給自己時,一顆心便是柔軟了起來。
可是,他希望關越能夠更好。
更快樂。
祁慎沉默許久,問:“梁先生,你是有什麽想法的吧?”
梁項一點也不意外祁慎會這麽問,他笑了。
“我有一個計劃,推動他自己掙扎著走出來,面對一切。”
*
正月十五。
雪終於停了。
關越蹲在冰箱前,扒拉著之前放在裡面的小雪人。
極凍那一格,只看見一個小盒子,結了冰霜的禮品盒。
驚喜?
關越一愣,將禮品盒翻了出來,艱難的掰掉了上面的冰霜,拆開禮品盒。
之前的小雪人沒有了,但有一個水晶球,很大,裡面裝著四個小雪人,帶著紅帽子,紅圍巾,還有鼻子眼睛。
關越將大大的水晶球拿出來,捧在手上轉悠了一圈,轉到小雪人背後時,關越看到小雪人背後有字。
還是紅色的字。
寫名字。
特別清楚。
有四個名字,寫著他名字的小雪人左邊牽著寫著祁哥名字的小雪人,右邊牽著寫了關斐名字的小雪人,關斐旁邊牽著的小雪人,是葉景明。
看清楚字以後,關越迅速將水晶球往盒子裡塞,想要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可盒子內力,還寫著一行字。
——小崽子,生日快樂。要回家,就給哥打電話。
這個字,是關斐的字。
關越清清楚楚。
但他第一反應卻是要將盒子封起來,藏起來.
可就在他封盒子的時候,臥房裡頭傳來咣當一聲巨響。
關越嚇了一跳,禮盒丟在一邊,急匆匆的往臥房跑,且邊喊:“祁哥?什麽聲音啊?”
他推門進去,看見落地燈倒了,祁慎倚床沿坐著,捏著眉心說:“沒、沒事,有些頭暈……”
關越瞳孔劇烈收縮,驚恐不已,當初祁慎病重送去醫院的時候,也是這樣。
他吞咽口水,壓住心頭恐慌,三步作兩步衝到祁慎跟前,摸他的額頭,一片滾燙。
“祁、祁哥!祁哥你頭好熱,你是不是,是不是胃不舒服了?”關越磕磕巴巴的問。
祁慎搖頭:“沒,感冒了……我睡一下就好了,你你乖,今天自己照——”
話還沒說完,祁慎就倒下了。
“祁哥!”關越接住祁慎,驚恐大叫,“祁哥你醒醒,你別睡,別睡——”
祁慎燒得厲害,思維混沌,這會兒根本聽不見關越得聲音,也不知道關越此刻如何的驚慌。
以前不好的記憶,全都湧上腦海。
關越甚至有點分不清這時候的祁慎,究竟是感冒發熱病倒,還是因為胃病突發,暈死過去了。
他很慌,很怕,但觸碰著祁慎滾燙的身體,聽不到祁慎任何聲音,心裡產生一種這麽下去,祁哥會死的想法。
祁哥會死掉。
會死掉!
……
不可以!
關越緊緊抱住祁慎,帶著哭音說:“祁哥,你不可以死……我、我找找、醫生……”
說著,他到處翻手機,抖著手打了梁項的電話。
嘟嘟忙音,響了數遍,沒有人接。
他急得不行,腦子一片空白,乾乾淨淨的手機裡,又沒有其他人的電話……等等!電話!
關越輕輕將祁慎放下,直奔冰箱,將禮盒拆開,翻了個底朝天,除了電話兩個字,關越根本就沒有找到任何數字。
絕望籠罩著他。
外頭的風,從打開的窗戶裡吹進來,關越冷得直哆嗦,僵硬著腿腳爬起來,想要關掉窗戶,得關掉,不然祁哥會冷……
抬頭時,他看見遠方有燈牌閃爍。
S市軍區總醫院。
關越驚了一下,渾渾噩噩的腦子突然清醒了。
醫院,對!他得送祁哥去醫院!
關越也顧不得關窗戶了,衝進屋裡,翻出一堆衣服,給祁慎全副武裝好了,背著人就要出去。
開門的時候,關越腦子裡閃過一道豁口,是之前祁慎送梁項離開,開門時見過的豁口。
像怪獸的血盆大口。
關越背脊僵硬了一下,涼意遍布全身,但祁慎趴在他背上,噴灑出來的灼灼熱氣,將他萌生的退意驅散。
關越深吸一口氣,將門打開,走出了溫暖舒適的安全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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