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江宴秋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先前多慮了。
老皇帝這個年紀喜添新皇子,好像也不能說明什麽。
皇宮可比五皇子金屋藏嬌的別院森嚴多了,尤其是后宮的嬪妃,能見到的男性,不是皇帝就是太監,壓根沒有接觸外人的機會。
說不定昭武帝確實寶刀未老(……)
江宴秋眼睜睜看著對方重複著日複一日的生活,無聊得頭上快長草。
因此,當鸝妃某日突然跟著一群人出宮時,江宴秋立即精神抖擻,把昏昏欲睡的蜃也拍醒了。
好家夥。
看來這件事在鸝妃潛意識裡,還是挺深刻的。
飄在鸝妃身後,看著皇城在背後漸漸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疑惑漸漸在江宴秋心中升騰起。
……這馬車前往的,不是郊外定慧寺的方向嗎?
.先前鸝妃並未提到要去何處,下人們更加不會過問,江宴秋又看不到夢境主人的心理活動,自然也對目的地無從得知。
懷著這樣的疑惑,馬車越是駛近,他心中越沉。
定慧寺,怎麽又是定慧寺?
喬夫人孕期唯一的出行,便是去定慧寺上香,怎麽鸝妃娘娘難得出一回宮,也是去定慧寺?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嗎?
強壓下疑惑,他繼續跟著鸝妃一群人飄上山。
鸝妃的記憶裡,這時候還是冬末初春,山寺的桃花尚未盛開,枝頭空空蕩蕩,還積著昨日的小雪。
青石板路有些濕滑,鸝妃如今有孕在身,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得分外小心,從山門口到佛像前的這段路,走得氣喘籲籲,口鼻呼出淡淡的白汽。
穹頂極高的寶刹之中,面容含笑的巨大金銅佛像端坐蓮花台上,乃至凡人的供奉在其面前,都顯得尤為渺小。
即使往日並不虔誠信佛,此時此刻,鸝妃也跪坐在佛像前,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然後在香爐中恭敬地上了一炷香。
即便聽不到鸝妃的內心獨白,江宴秋也大概能猜到她此時此刻的心理活動。
能讓沒有信仰的母親虔誠祈禱,多半是為了她的孩子。
因為她們一行人算是皇宮來的貴客,接待的僧人也十分客氣,為鸝妃念誦了幾句經文。
上完這柱香,鸝妃也得打道回府了。
她心中淡淡惆悵,面上卻不顯。
能有今天的地位,已是先前從未想過的破天富貴。即使代價是犧牲一定的自由,再也不能出宮,她心中亦無悔。
攙扶她的丫鬟小聲說了句:“娘娘,咱們這就回去了嗎?您先頭不是一直念叨想老爺夫人了?咱們不順路瞧上一面嗎?”
鸝妃恍惚了一瞬,然後淡淡道:“不用了,天氣還未轉暖,讓轎夫等久了也不好。”
“——等開春吧。”
“擺駕回宮。”
直到這裡,一切正常。
江宴秋微歎口氣,老老實實跟在後頭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此刻。
一道無比熟悉的蒼老聲音叫住了鸝妃。
“娘娘留步。”
.說話之人一襲雲紋黃黑袈裟,料子普通,平平無奇,只有胸口戴著的佛珠,泛著古樸瑩潤的光澤。
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一聲,臉上掛著一貫的慈祥和藹、悲天憫人的笑意。
“若是娘娘不嫌棄,能否讓貧僧為娘娘卜算一卦?”
是釋真大師。
鸝妃愣了一下,不敢受這一禮,連忙恭敬道:“不敢,有勞方丈了。”
不像外面那些深深叨叨,算個卦還要搭個半天台子的“大師”,釋真卜卦的方式很簡單,甚至不用任何輔助道具,只是凝神拈算了片刻。
每當這時候,他才會收斂笑意。
也只有這時候,旁人才會發現,釋真大師不笑時,面容是相當肅穆威嚴的。
鸝妃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方丈,我……我算出來有什麽問題嗎?”
良久,釋真收回手,重新露出了方才那抹慈祥悲憫的笑容。
“娘娘早年間身世坎坷,曾遭小人暗算,也幸有貴人相助。只要恪守己心,是十分富貴順遂的命格,不用多慮。”
鸝妃松了口氣,這才露出笑來,下意識想讓丫鬟打賞,又猛地想起對面是定慧寺的高僧,不是宮裡的太監宮女。
她趕忙刹住話頭,又有些猶豫:“多謝方丈指點,我、我想為寺中捐些香火錢,您看如何?”
釋真笑道:“娘娘不用客氣,貧僧不過舉手之勞。”
但在鸝妃的堅持下,丫鬟還是掏出滿滿一隻荷包,虔誠地塞入了功德箱中。
江宴秋心道,釋真大師還真是個熱心腸,又是請人喝茶,又是主動給人算卦的。
他打了個哈欠,把小貝殼掏出來:“外面也不知過去幾個時辰了,蹲了這麽久什麽也沒蹲到,咱們還是出去吧。”
蜃晃晃觸角,深表讚同。
他哈欠還沒打完,余光瞥到旁處的景象。
視線微微凝固。
下一秒,他瞳孔收縮,直接怔在原處。
釋真掏出一隻護身符。
“這是寺中高僧念經開光過的護身符,材料都是安神香薰過,有凝神靜氣之功效,娘娘若是不嫌棄,不妨收下。”
鸝妃愣了愣,連忙伸手接過,有些受寵若驚:“……多謝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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