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門毫不客氣地吐槽:“你就不能想想師尊嗎!這種時候怎麽想的還是些亂七八糟的!
小師妹知道師兄竟然偷偷覬覦她嗎!”
甚至江宴秋身旁一位身材魁梧的劍修都嬌羞地紅了臉:“天哪,怎麽會驚動劍尊大人親自出關!我剛剛表現得還可以吧!”他期待地捧著棱角分明、無比健碩的臉:“你說,劍尊會不會因此對我另眼相看,收我為徒啊。”
與這群半大少年相比,背後的羽箭還閃爍著靈光的奚武和范雲英等一眾高階修士,此時則要沉穩許多。
奚武拱手行禮:“見過劍尊。”
“見過鬱師叔!”
鬱含朝略一頷首,算是回應。
奚武苦笑道:“我等無能,竟連此等任務都處理不好,勞煩您出手。”
鬱含朝依然是那副無甚表情的模樣:“無妨。”
比起那群年輕弟子,他們這些人的心情遠要更加沉重。
特別是得知——昆侖鎮壓魔氣的上古大陣,竟然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步的時候。
某種無形而厚重之物,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他們之中,有些人的年紀甚至比鬱含朝還要大。
卻要將如此沉重的責任與天下蒼生,壓在他一個人的頭上。
怎麽能……不叫人無比羞愧。
鬼使神差地,其中一個一直默不作聲的年輕玄光境,突然猶豫地說道:“我們……真的要就這麽摧毀這個聚陰陣嗎?有沒有暫時將法陣開啟的進程打斷的方法?”
范雲英雙眼瞬間門如鷹隼般銳利,厲聲道:“你想說什麽!”
那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道:“我是說,如果以後萬不得已……”
“萬不得已什麽?重新再抓上十萬凡人,用他們活生生的血肉引來魔物,然後重新開啟四象乾坤聚陰陣嗎!”
她如此直白得點破,反而將那人嚇了一跳,囁嚅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他仿佛這才如夢初醒,背後已被冷汗打濕。
那人羞愧地低下頭顱,不敢吱聲了。
某一瞬間門,他竟然真的認為,釋真大師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完全錯誤的。
——就算他們今日真的竭盡全力破壞了這個聚陰陣,粉碎了釋真的陰謀,又能怎麽樣呢?
是冥河壓抑不住的魔氣突然自己煙消雲散了嗎?還是昆侖地脈的上古大陣又能重新好起來,再苟延殘喘個一百年?而劍尊本人,又能繼續支撐多久?
他們這些人一腔熱血,自認為拯救了無數無辜平民,自認為是這個國家的英雄,可到頭來,不還是將一切壓在了劍尊身上嗎?
天下蒼生的性命不比這十萬條性命更珍貴,可這十萬條性命,就比劍尊一人的性命更珍貴嗎?
……這難道,不是一種另類的自私和傲慢嗎?!
而且說到底——這分明是少林惹出來的爛攤子,與他們昆侖毫無乾系,甚至可以說是無妄之災。
若是聚陰陣真的成功了,受到天下唾棄、擔負起一切罵名的,只會是釋真和少林,而昆侖……
則是絕對的受益者。
劍尊終於不用再苦苦支撐鎮壓的封印,而他們既得到了美名,也少了三大宗之一的一大對手,甚至能蠶食少林的部分勢力。
——至少整個東梧洲,往後少林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一方面,這些念頭不斷地在他腦海中湧現,另一方面,他又實實在在地為自己的這些陰暗的想法感到羞愧。
氣氛在沉默中漸漸有些壓抑。
師長前輩們不說話,剛剛還歡欣雀躍,興奮得恨不得把樓頂掀翻的年輕弟子們,也漸漸安靜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的都噤聲了。
有些腦子活泛的,已經在奚武范雲英他們的寥寥數語中,推斷出了前因後果,以及氣氛如此肅穆、差點發生爭執的原因。
……是啊。
即使是這樣,劍尊大人還是第一時間門趕來了。
趕來親手破壞這個,明明可以解放他、對他無盡好處的“陰謀”。
就連范雲英都沉默了。
那個年輕玄光境的未盡之言,他們又何嘗不知曉?
“無妨,”鬱含朝淡淡瞥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語氣冷淡。
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視,或逃避的目光中,他淡聲道:“只要我還存在一日——”“昆侖地脈鎮壓的魔氣,就不會有事。”
江宴秋猛地抬起頭。
寒霜終於出鞘。
“都退開!”
所有圍繞著陣眼的人,都互相確認,退開到遠離陣眼的幾百米外,或是沉默無言,或是心潮澎湃地看著這一切。
那無可匹敵、浩瀚恢弘的一劍放出!
寒霜嗡鳴,冰霜如雪,瞬間門從內向外,由近及遠地將整個龐大的陣眼凍結包裹!不止如此,甚至轉瞬間門以極快地速度向遠處飛馳蔓延,將整個猩紅色的大陣都凍結其中!
冰霜飛快地在地面延伸,房屋的地基、沿路的花草,全都染上一層薄薄的冰霜!
然後下一秒!
寒霜毫不猶豫地斬下!
一秒、兩秒……
砰——!
被冰霜凍結包裹的一切,瞬間門變為無數飛揚的齏粉!
這是無比震撼的一幕,退開到半空中、屋簷、城樓上的昆侖弟子,遠遠地注視著這一切,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甚至無法發出一個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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