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他的衣角也隨風飄揚。文弱到像是會被風吹倒的年輕人將
那枚硬幣,遞給了許遲。
“一件事。”他笑著說,“你記好了啊。”
四天后,清晨。
余行健剛醒來,就聽到了一個讓他絕望的消息。
又有三年C班的學生死了,昨晚,在食堂。
死去的人是馮子路,他親點的班長,也是他最信任的同學。
在治理班級氛圍這一點上,馮子路功不可沒。他帶領著諸多同學,引領班級進步,幫助改正顏息的所作所為。他也曾多次打翻顏息的餐盤,讓他只能到廁所裡吃飯。
余行健已經不想去聽馮子路的死因,他只知道,再繼續這樣下去,死的人,就會是自己。
真他娘的鬧鬼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驅車離開這座學校,離開明華,離開揚水,去其他地方……去一個沒辦法被追上的地方。
顏息,顏息……這個名字幾乎成了他的噩夢。在滿懷失落與雄心壯志踏進明華中學的那一刻,在命令顏息用袖子擦掉地上的色彩的那一刻,他從沒想過如今的自己,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就會通體生寒!
上午校長不在,他於是備著辭呈,只能到下午提交。他已經不想要這個月的工資又或是賠償金,他隻想趕快離開這裡!
可是到了下午,他剛踏出校長辦公室,另一個噩夢般的人,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黑西裝,黑發,黑眼,俊秀中又帶著幾分邪氣……
林槐!
林槐盯著他,嘴角揚起一個笑容:“哦?余行健老師這麽快就要辭職了?”
如果說他教育生涯失敗的濫觴於顏息,那麽林槐無疑是給了他最後一擊的人。顏息證明了他育人的失敗,林槐則是從教書上狠狠打擊了他。他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夠在短短兩周之內全面提高被公認最差的班級的成績,並同時,獲得整個班級的學生的愛戴。
林槐簡直是他的夢魘。自從林槐來後,他引以為豪的成績被打擊了,曾經奉他如神明的學生也開始反抗了。以至於他如今一看到林槐,就頭皮一緊,很是戒備地看著他:“你來做什麽?”
林槐輕輕一笑,輕啟雙唇。
“當然是來邀請余老師一起上廁所的。”
說完,他拉住余行健的手,以高中女生邀請同伴的一起上廁所的姿勢,拖著
對方跟著自己移動。余行健在成年人中,也是很懂得健身、鍛煉自己的人了,可他被那雙鐵鉗似的手拉著,一時竟然掙脫不開。
他被林槐拖著,從校長室一路到第四教學樓四樓的廁所。途徑許多學生,他們在他背後竊竊私語:
“說起來林老師怎麽和余老師關系那麽好啊……”
“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有點gaygay的……”
冷汗順著余行健的額頭往下流,不知道為什麽,他根本無法開口,喉嚨也無法發出聲音。等到抵達第四教學樓四樓廁所後,林槐將他像甩垃圾似的往男廁所裡一扔:“進去吧。”
第四教學樓又被叫做實驗樓,平時人跡罕至,鮮有人光顧。如今裡面也是空空落落。余行健被他摔進廁所,在光滑的瓷磚上滾了滾。他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又聽到對方如同惡魔一樣的聲音:“不好意思,扔錯了。”
說著,他又被那個人提起來,一百八十斤的男人,竟然像個塑料袋一樣被輕輕巧巧提著。下一刻,他被摔到另一側的瓷磚上,眼冒金星,再抬頭緩過勁來時。林槐已經站在他面前,如同看著一坨死物一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好好看看吧。”他說,“你造的孽。”
說著,他拉開了位於最裡間的、被稱作鬧鬼的廁所門。三年C班學生,楊凡手腳被困,脖子上有著勒痕,被困在此處,瞪著眼睛。
他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在這裡有這兩個孔洞,確實是往屆的學生,為了偷窺而留下的。他曾經將一個人捆住雙腳放了進去,那個人因此被汙蔑成偷窺的變態。後來,他嘗到甜頭,又在一個下雨的夜晚把那個人關到了鎖住的教學樓裡,第二天,那個人摔下樓死了。”林槐一字一句地說,“如今一個復仇而來的惡鬼,將他綁在了此處。沒有人救他,就像過去也沒有人救過另一個人,一樣。”
余行健艱難地在地上攀爬,幾次試圖站起來。不知是因為地磚太滑,又或是因為他心中的慌亂,他竟然幾次都沒能爬起來,只能徒勞地在地面打滑,像是一隻垂死的蜘蛛。
“你把他們關在網裡,現在他們來找你了。”
說著,林槐從懷裡
,抽出一本日記。
“這是顏息留在空教室2裡的日記。”他低聲說,“想知道你做了什麽嗎?”
余行健發出不似人聲的哀嚎。他終於有了足夠的能力爬起來,跌跌撞撞,從四樓的廁所裡衝了出去。
逃!逃走!離開這裡!
他逃到一樓時,林槐只是隨著他下樓。他並沒有跟上余行健的意思,只是用黑沉沉的雙眼看著天空。
晴天。
又是晴天。
後面沒有人跟上,余行健終於抖著手打開了汽車。他揮舞著方向盤,穿過車流與諸多的建築,穿越四通八達的交通網,向著一個方向走,又向著很多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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