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死後第三天,晨起去勞作的村民們在湖上看見了她的屍體。她依然穿著那件從城裡帶回來的白裙,不再被白色手帕包裹的,漆黑的長發如海藻般在池塘中漂浮著,漂浮著……
而她被雪白的裙子,也如白色的蓮花,一瓣一瓣隨著水波的蕩漾,上下起伏。
因為橫死,因為淫亂,她不配入村裡的墳地。她的弟弟任秋求了許久,才讓姐姐在墳地的最邊緣有了一個小小的墳頭。
任純下葬那日,只有任秋跪在任純墳前。他知道任純恨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爭吵,任純本不該從家裡跑出去。
如果不是他的病……如果不是他對任純的拖累,任純根本不會回到村裡。
她也不會在那個夜晚,落進深深的、墨綠色的池塘。
而如今,沉入池塘的她,要帶著所有人……下地獄了。
“有人聽見那天晚上任純和任秋的爭吵,任純說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心都是黑的,說完就跑出了家門……”村長回憶著那時的場景,“在她死後,這些事情就接二連三地發生,道觀裡的清虛道長說,
這是有厲鬼在作祟啊。”
“清虛道長?”張明戈問。
“清虛道長是三十年前來到江村的,在王家的幫助下修了清虛觀,在裡面修行。這段時間應該是在閉關。”村長說,“就是他說,村裡種種,都是因為厲鬼……”
“也就是任純了。”張明戈若有所思,“死前受盡折磨,死後怨氣不散,的確具有成為厲鬼的潛質……而且,還有血親尚在人世。”
“所以說任純就是那隻挖心的鬼?”程辛詢問道,“她出生在二月,死在八月,所以每到這兩個月,都會有挖心事件發生?”
村長點點頭:“對,最開始,每隔幾天發生一件,累積到第三件後,就會有像你們這樣的人進村。之後便會有人的頭頂出現數字,每個數字代表一天,數字清零後,那些被標記的人就會一個個死去。之前那些人的任務,和你們都是一樣的……”
季南泉聽著他的話,一時覺得毛骨悚然。
過去,或多或少的,他總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是由於命運的安排,才過來進行這場遊戲。因此,他總是懷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去注視那些npc,去看著自己主宰他們的命運。
然而這次他卻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只是任務流水線上的一個,就像每一個原本認為自己獨一無二的鐵皮罐頭,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只是躺在冰冷的傳送帶上,前後左右無數個和它一模一樣的罐頭,都在被同樣的機械臂向內灌輸著同樣的豬肉……
那是一種猛然間發現自己只是一個零件的,不可名狀的恐懼。
然而他身邊的林槐卻完全沒有感覺到這種毛骨悚然的恐懼。他讚歎道:“難怪你們把我們接待得這麽好,原來是接待出經驗了啊,我就說裡面的設施怎麽都挺齊全的,不是一蹴而就……”
季南泉:……
很顯然,林槐即使是一個鐵皮罐頭,也是一個自信於自己所盛裝的豬肉因漲價有足足60元一斤,和其他的罐頭所盛裝的豬肉都不同的鐵皮罐頭……
“可是,為什麽你們都說那隻鬼是任純?”楚天舒直起了身。
幾個人因他突如其來的問話而面面相覷。程辛問:“不然呢?”
“有人看見過她殺人麽?為什麽那隻厲鬼就一定
是任純呢?”楚天舒詢問著,“在法庭上給人判罪還要做有罪推定呢,你們這裡……”
“陳渡看見過那隻厲鬼。”村長蒼老地說,“雖然基本上,見過她的人都死了,但只有他暫時活了下來,雖然隔著很遠,但他依然能看出來,厲鬼是個年輕的女人……只是全身的關節,都扭曲折碎了。”
眾人靜了下來,好半天,楚天舒又問:“那她為什麽要挖心呢?”
“不是……你從剛才開始都在杠些什麽啊。”季南泉吐槽著,“厲鬼就是任純,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麽?”
“從犯罪心理的角度,我覺得一個女生,一個漂亮的女生,即使是在變成女鬼後,也很難會選擇挖心的方式……而且挖心的方式,不會很容易把裙子染紅麽?”楚天舒撓了撓頭,“既然她那麽喜歡穿白色的裙子的話,即使是在死後,也不一定會希望噴湧而出的血液,把自己喜歡的衣服給染紅吧?”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要從厲鬼的角度出發去想。”季南泉拍著桌子,“而且對於厲鬼而言,把衣服染紅了不是更好嗎!”
“我只是覺得變得強大是一回事,審美是另一回事。”楚天舒強調著,“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為了強大而從英倫美少年變成沒有鼻子也沒有頭髮並會發出‘誒嘿嘿嘿’笑聲的大boss的……”
“總覺得你在含沙射影某個連名字都不能說的人……”
“其實說起來,有一件事我也很好奇。”廖觀疑惑道,“任純為什麽要選擇挖心呢?”
察覺到所有人的眼神向她投來,廖觀連忙擺了擺手:“我不是說……說什麽恐怖的東西,我只是覺得,有那麽多方式可以用來殺人,為什麽偏偏是挖心呢?明明可以挖的東西還有很多啊,比如腸子啊,腦子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