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旁邊,疊著幾遝黃色的紙錢。她似乎非常熟練,不需要在紙上畫上輪廓,隻用剪刀,便輕輕松松剪下兩個手拉手的小人。小人的紙片飄得滿院都是,在風中打著旋兒,被吹到一邊。
她看起來好老。
“這是我媽媽。”任秋站在他身後,輕聲道,“姐姐死後……她就瘋了。”
“其實她早先時候精神就不太好了。”任秋想了想,“五年前麵粉廠爆炸的時候,精神就不太好了,那時她就經常說,早知道就不該買那張彩票……爸爸媽媽都是好人,辦廠子也是想幫助大家,只是都沒有得到好報……後來姐姐死了,她就越來越……”
“……雖然村裡人都說,我姐姐變成了厲鬼,但我……我還是不想相信。”任秋低聲道,“她活著時是那麽好的人,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殺了那麽多人呢……”
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槐轉過頭去,只見楚天舒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到了兩人的身後。他穿著hello kitty的花圍裙,看上去非常滑稽,眼神卻很堅定:“既然你這樣說的話,我們會想辦法的。”
林槐虛起眼:“你……”
“我們會想辦法證明你姐姐的清白的。”楚天舒很認真地說。他的臉上脫去了以往的玩世不恭,讓林槐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她能有像你這樣相信她的弟弟,說明她活著時也是個很好的女孩。”
“你……”任秋一時有些慌亂。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好半天,說:“我,我去叫媽媽吃飯。”
他似乎是高興極了,又似乎是落荒而逃。
“喂,你是要把無限流遊戲玩成名偵探柯○嗎……”林槐在楚天舒耳邊很小聲地說,“萬一,我是說萬一,厲鬼就真的只是任純該怎麽辦?”
“總會有別的方法的。”楚天舒說。
“喂……你該不會是要偽造證
據,做一個純白的謊言吧。”林槐虛起眼,“這種欺騙npc的行為就算是出於好意,我也……”
“不,我是說,總會有別的辦法,能證明任純不是厲鬼。”楚天舒撓了撓頭,“既然我答應過他,我就一定會做到……而且,我真的覺得任純,不是那隻厲鬼。”
一股隱約的不快爬上了林槐的心頭。他說:“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可能是一種直覺吧。我總覺得,死時也會穿著白裙的女孩,如果在死後還要被這麽多人當成劊子手來唾罵,也太可憐了。”楚天舒輕聲道。
林槐難以克制地冷笑了一聲:“所以你是覺得——當一隻厲鬼,是一件很丟人的事?為了自己的仇恨而復仇,是值得被譴責的一件事?”
“你怎麽會這麽想?”楚天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是覺得,自己的仇,不能自己去複,還要被人唾罵,實在是太可憐了。”
林槐:……
他們正說著,任秋卻已經走到念念叨叨的老婦人身前,小聲道:“媽,吃飯了。”
老婦人渾濁的眼睛抬向任秋,微微閃爍著淚光。她似乎恢復了點神志,“嗯”了一聲。
然而在任秋轉過身要離開時,老婦人卻突然呀呀大叫起來。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抓著剪刀的手一陣亂晃,幾乎要戳到自己的身上。
她說著毫無意義的話語,沒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麽。任秋嚇了一跳,剛要回過身去照顧母親,就聽見另一個清涼的聲音:“任秋。”
林槐回頭,只見寄居在親戚家的應夏正站在那裡。
他似乎是很熟練地走了過去,拍著老婦人的背。老婦人在他的安撫下,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任秋松了口氣,他轉頭看向應夏:“小夏,你怎麽來了?”
“給孫大娘送東西,順便過來看看。”應夏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看見林槐後,微微睜大了眼,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模樣。
很快,這樣的神情便消弭於無形中了,快得幾乎讓林槐都以為這只是他的錯覺。任秋看見自己的朋友到了,很是高興:“你吃了飯麽?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對了對了,介紹一下。”他拉著林槐過來,“這個是我的好朋友應夏,這位是村裡來的考察員林槐,還
有一個是……”
“不用介紹了,我們昨天都見過了。”林槐對著應夏笑了笑。
後者用余光看了一眼還在後院裡剪紙的任母,不著痕跡地抓緊了自己的手腕。
四個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任母由於精神問題,在房間裡獨自用了餐。應夏看著桌面上豐盛的菜肴,很是驚訝:“這些都是……”
任秋瞅了一眼林槐,後者毫無愧疚感地咬著筷子:“都是村民們送給我們的,他們可熱情了。”
酒足飯飽後任秋主動請纓去收拾碗筷。林楚二人則在院子裡瞎晃。他們很難得能到達厲鬼的家屬家,因此很是激動。
“這個牆上全是罵人的話啊。”林槐敲了敲牆壁,“看著真礙眼,把它刷乾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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