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狐狸還挺好看的嘛,難怪街頭巷尾這麽多人對他的風月軼事感興趣。
只是編排這老狐狸連帶著把他也編排進去,感受就不太美妙了。
他自以為將目光收斂得很好,卻不知早已被人察覺。
謝沂轉過頭來:“殿下一直盯著臣做甚?”
賀蘭奚沒有半點被抓包的慌亂,反倒嬉皮笑臉調戲起謝大人來:“我只是在想,先生芝蘭玉樹,人中龍鳳,怎麽身邊連個可心的人都沒有?”
“臣政務繁忙,無心其他。”謝沂這些年沒少被過問婚事,解釋起來倒是十分熟練。
賀蘭奚滿臉寫著“我不信”三個大字:“是嗎?”
謝沂哪管他信或不信,不疾不徐反將一軍,道:“有此閑心來操心臣的私事,殿下的功課想必是還不夠多。”
他急了。
賀蘭奚如此確信。
否則哪至於威脅他。
“不過閑話幾句,先生難道還指望我三元及第不成?”裝可憐這事賀蘭奚可謂是信手拈來,同時不忘將通紅的左手手心刻意擺到他面前。
謝沂瞥了一眼,眉心緊蹙,隨後從袖中翻出一個比指甲蓋略大些的圓盒:“太醫院陳院判的方子。”
連藥膏都提前備好了,當真是思慮周全。
賀蘭奚暗中咬牙,扭頭冷哼一聲,蹬鼻子上臉道:“我可沒有三隻手。”
他哪裡是不方便,分明是在等著謝沂自告奮勇。
謝沂也當真如他所願,主動道:“殿下如不嫌棄,臣可以代勞。”
賀蘭奚毫不扭捏地將手遞過去,兩眼含笑:“那便勞煩先生了。”
謝沂教訓他的時候毫不留情,但在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上卻總是十分寬容,低頭替他擦藥的認真模樣比起處理政務時也不遑多讓。
也不知這樣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時又是何種模樣。
“聽聞……先生從前有位舊情人。”藥膏塗在手上泛著絲絲涼意,賀蘭奚不自覺蜷起手指,“遲遲未成家,是舊情難忘,還是心灰意冷?”
謝沂抬眸睨了一眼,按住他的指尖:“殿下專程到飛月閣去,就是為了打聽這些?”
賀蘭奚自然不能說他是去聽六哥幸災樂禍的,隻好認了:“是又如何?”
謝沂意味深長道:“坊間傳言有幾分可信,殿下應當最為清楚。”
此言無異於在否認“舊情人”一說,畢竟依那些人看來,他二人的愛恨糾葛,其精彩程度並不比那位舊情人相差多少。
甚至可以說更勝一籌。
賀蘭奚大失所望:“我還以為真有這樣一個人,竟能讓謝大人失了分寸,原來是子虛烏有。”
“聽起來,殿下似乎很希望有這樣一個人。”
謝沂一顆七竅玲瓏心,事事盡在掌握,可惜這回卻猜錯了。前塵舊事,本就礙不著他什麽,是真是假還得另說,不過是找個由頭,尋謝大人開心罷了。
話雖如此,可等謝沂說出“確有此人”四個字時,賀蘭奚還是在一瞬間愣住了。
謝沂像是故意的,停頓了好一會兒,方悠然道出後半句。
“確有此人,但……事非此事。”
賀蘭奚又一次被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注視著,心中難以抑製地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這件事,或許與他有關。
“殿下!”
就在這時,方元帶著烏泱泱一幫人突然而至,連帶著落在耳邊的雨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謝沂及時起身行禮:“今日勞殿下記掛,在此謝過。”
哼,假客氣。
賀蘭奚大踏步走出亭子,方元及時替他遮住風雨,同時使了個眼色,讓人給謝沂遞傘。
謝沂欣然接過。
賀蘭奚回頭衝他笑了笑:“先生身子一向不好,記得回府喝碗濃濃的薑湯,小心別病倒了。”
二人在此別過,不想這場風雨過後,病倒的不是謝沂,反倒是向來康健的永明帝。
消息傳到賀蘭奚耳朵裡的時候正值深夜,皇后還有溫氏已經爭先恐後地趕了過去,他和六哥前後腳到,各自默默找了個地方坐下,聽陳院判敘說病情。
“陛下胸中隱痛難寐,應當是心滯氣胸之症,驟然發作,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痊愈。微臣方才已為陛下施針,現下雖有所好轉,但還需好生調養一段時日。”
在場有一個算一個,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全都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皇后還算穩重:“那便請陳院判為陛下開藥吧。”
半柱香後,永明帝悠悠轉醒,賀蘭奚其余幾位已經出宮建府的好兄長也終於從宮外趕到了。
一同星夜前來的,還有首輔謝沂。
“謝大人,陛下有請。”
永明帝的貼身太監張槐林從內殿出來,晾著諸位娘娘和皇子們,叫了謝沂進去。
他對這位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首輔大臣,信任程度可見一斑。
這樣一位能夠讓永明帝臨終托以治國重任的顧命大臣,最後為何會生出謀逆之心?
賀蘭奚冷眼旁觀,默默思索著這個從不曾深究過的問題。
皇后和溫氏的臉色都不大好看,照今日情形,倘若永明帝不好了,那誰來繼任大統豈非皆由謝沂一個人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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