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倦並沒有理會他,淡淡的疲倦仿佛籠罩了他。
阿莫斯輕聲而珍惜的道:“日安,雄主。”
在輕聲關上房門的前一刻,阿莫斯似有所感的回頭,雄蟲在黑暗裡背對著他,哪怕被柔軟的絨被包裹,依然能看出身形的削瘦,快要被黑暗淹沒。
冥冥當中仿佛有什麽預感一閃而過,然而那時的他並沒能準確的抓住。
他離開的聲響很輕,門被輕輕關上,不久後傳來扭動聲,裡斯一身黑色的衣袍幾乎要隱沒入黑暗,微微低頭行禮:“殿下,阿莫斯元帥已經離開了。”
黑暗裡的雄蟲從未閉上眼,那雙湛藍的眼睛始終凝視著沒有一絲光亮的窗簾,仿佛窺入黑暗深處。
只聽見啪嗒一聲,他伸手打開了房間裡的燈。
沿著驟然亮起的燈光,能看見雄蟲伸出的那隻手臂,清瘦骨感,淺青色的血管上覆蓋著薄薄一層蒼白皮肉,瘦的能看見骨骼。
驟然亮起的燈光並沒有讓雄蟲的雙眼閉上,也沒能照亮他眼底的微芒。
楚倦是在跟艾克斯睡著以後離開的,那個小小的軟軟的小蟲崽安靜又乖巧,會貼在他身邊,小聲喊雄父,也會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雄父。
他將自己名下所有的財產,包括雌父留給他都留給了艾克斯。
然後安靜的離開了赫爾卡星。
在飛行器裡回頭凝望,蔚藍的星球仿若龐大帝星星系王冠上的璀璨藍寶石,美的奪目卻又哀傷,那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而今他終於要徹底離開。
裡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為什麽不將真相告訴阿莫斯元帥了?或者告訴艾克斯?”
不然真的要在以後,讓殿下辛辛苦苦用自己的血培育長大的蟲崽叫楚辭雄父嗎?
“如果他有心就不會......”他想勉強扯一下嘴角,然而最終沒能彎起弧度,“既然沒有,說再多懇求也只會讓我顯得更卑微而已。”
“至於艾克斯......”
他已經缺席了小蟲崽成長中的很多年,而以後的很多年,他也許依然無法陪在他身邊,他是個注定活不長久的蟲,陪伴越久感情越深,那麽他的離開對於小蟲崽的傷害也會更深。
讓愛克斯親眼目睹最愛的雄父死亡,不如讓那個雄父只是短暫地出現在他生命中,就算離開也無關緊要。
“況且,如果以後阿莫斯和楚辭能夠在一起,我也希望他們能夠善待艾克斯。”
如果把一切說出來,讓艾克斯心中留下了對楚辭的恨意,那麽在以後的時間裡,不是親生的蟲崽,還是一隻小雌蟲,不得繼父喜愛的蟲崽將會過得有多麽艱難呢?
沒有雄蟲信息素的雌蟲會因為精神暴/亂而亡,阿莫斯怎麽會為他守身去死,他遲早會和楚辭聯姻。
在蟲族這種雄蟲主宰的世界,那將會是艾克斯的惡夢。
修長骨感的手掌輕輕落在飛行器的透明玻璃上,遙望著那顆蔚藍的星球離他們越來越遠,最終只剩下宇宙中一顆光芒微弱的星辰。
所有的美夢與噩夢都將在此刻結束,被他丟在身後。
而廣闊浩瀚的宇宙中有萬千星辰,總有一處是他的容身之地。
雄蟲微微閉上雙眼。
——
阿莫斯在這一天莫名的心慌,他知道他的處理方式欠佳,他也願意在以後給予雄主任何的補償,失去了家族支撐的楚辭只是無翅之鳥,再難進入權力的中心。
然而楚辭畢竟對艾克斯有救命之恩,他無法徹底下達殺手。
他想,也許雄主會很難過。
但如果雄主再次懇求他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何種決定。
他這樣殘忍冷酷的軍雌,在面對孱弱的雄主時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甚至舍不得他眉頭皺一下,想要他一切稱心如意,自己能夠永遠護佑在他左右。
他害怕雄主再次開口,害怕自己會違背原則,所以在回來時就借口趕到軍部,想要借此逃避。
其實自己也說不清,到底在期待或者是在煩躁著什麽,然而那一晚上通訊器都沒有響起,光腦安安靜靜,沒有任何人在等待著他。
他終於在凌晨趕到家門時,心中依然忐忑不安,雄主會因為他生氣嗎?會將他攔在門外嗎?會因此開口訓斥他嗎?
別墅裡出奇的安靜,他先去了艾克斯的房間,小雌蟲乖乖的在自己的床上睡好,小蟲崽今天很乖,沒有非要跟賴在雄父身邊要跟雄父一起睡。
他在門前站定,輕輕吸了一口氣,他想如果雄主不高興,他會繼續打壓楚辭,只需要留下楚辭一條命就好,他會輕聲同雄主道歉。
門把輕輕轉動,旋開緊閉的房門,裡面是無盡的黑暗,他所有的期待與不安都在這一刻轟然墜落。
——房間裡一無所有,那個孱弱的,俊美的,脆弱的雄蟲,並不在這裡等待著他的歸來。
他害怕會打擾雄蟲的安眠,樓梯走廊上的燈光並沒有打開,只有皎潔的月光從走廊窗外落下,月色並沒有將黑暗照亮,只有無盡的黑暗將雌蟲包圍。
那隻雄蟲走了。
那一堆維持他生命運轉的器械依然冰冷的陳列在側,抽取得卻仿佛是阿莫斯的生命。
他送給雄蟲的所有東西沒有一件被帶走,華麗的服飾、明亮的寶石、甚至於他的光腦都被安靜放在桌面,就連輪椅都依然放在窗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