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那小少爺天真的性格,沒什麽不可能。
江書洲對著手機屏幕怔愣的時間有點長,江母察覺了不對勁,擦乾淨眼淚,走上前:“怎麽了?是誰這麽晚打電話來?”
江書洲下意識偏了下手機屏幕,不讓江母看到屏幕上的來電信息,又為了掩飾這個動作,匆忙地按下接聽鍵。
江喬會說什麽?
江書洲竟然有點期待。
他垂眼看著地板:“喂。”
“喂?您好,是江喬先生的哥哥嗎?”
從電話另一頭傳來的一片空洞的嘈雜聲中,一道陌生的女聲打破了江書洲的所有想象。
從那片混亂的背景音中,他模糊地意識到了什麽,神情驀地僵住,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答道:“是的。”
“是這樣的,”電話另一頭的陌生女人吐字清晰,語氣平靜到近乎有點冰冷無情,像是一台早已被設定好所有程序的機器,“江喬先生遭遇了車禍,由於傷勢過重,在救治過程中不幸身亡,現在需要家屬前來簽署一些文件……”
刷拉拉——
是屋外的嘈雜的雨聲。
咚、咚、咚。
是他胸膛裡的心跳聲。
然後,一隻手伸過來,將他的心攥緊了,倒是不疼,只是阻隔了其他所有的感知,這一刻,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隔絕了一切的麻木。
緊接著,江書洲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感覺到了冷,還有酒精帶給他的後知後覺的惡心與暈眩。所有的細微聲響都在他的耳邊放大了,無論是雨聲還是心跳,還是旁邊江母的詢問聲。
江書洲拿著電話,站在原地,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茫然又費解的神情,好像根本沒明白女人到底說了些什麽。
頓了很久,他才清醒過來,用一種連他自己都覺得古怪的語氣說:“好的,是……是哪家醫院?我、我、我……”
他低下頭,用手背抵了下自己的額頭,才終於說完了這句話:“我馬上就到。”
第29章 夜
掛了電話,江母站在旁邊,關心地問道:“是誰住院了嗎?”
江書洲眉頭依舊沒松開。比起關心擔憂,或者傷心,那神情更像是一種疑惑,好像大腦還沒分辨電話另一頭的內容。
他看了看面前年邁的父母,心中為數不多的一點良心作祟,到底將這個消息給隱瞞了下來,他怕他們一口氣喘不上來一起進醫院了:“……是一個朋友,我這會兒得去一趟看看情況。”
江父不滿道:“這個點?什麽朋友啊。”
什麽朋友?
其實這會兒搪塞一句“一個關系不錯的老朋友”就能順利過關了。
可在這聲並不走心的質問中,江書洲刹那間竟然真的開始思考江喬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麽。
弟弟?……那都是曾經的事了。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那自己又為什麽要去醫院?
“書洲?”江母擰起眉,喚了一聲,她發現自己這個一向淡然穩重的大兒子此時竟然在微微發抖,“到底是誰住院了?”
江書洲握緊了手機,一個字都沒再說出口。
不是不願說,而是心實在太亂,已無法再費心思編任何的謊話出來了。
李秘書剛開車走了沒多久,就又被江書洲一個電話給喊了回來。
去醫院的路上,雨漸漸小了,瓢盆大雨變成了綿綿細雨。
江書洲坐在後座,按開了車窗,讓細密的雨絲掃進車裡。
窗外被雨水浸透了的微涼夜風拂面吹來,他看著街旁昏黃的路燈,忽然想:會不會是醫院弄錯了?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接到江喬打來的電話,所有都是他喝醉了做的一場夢。
江喬……
死了?
那是什麽意思?
江書洲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窗外的落影一片片掃在他手上,又飛速向後掠過。
死。
這個字誰都認得,也知道其中含義。
可江書洲此刻卻像個文盲一樣,望著這個字陷入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江喬今年才二十三,幾個月前才剛過完生日。他被趕出了江家,但似乎也找了個住處和工作活了下去。再過幾天,江父江母劃給他的股份就會到帳,那時候,江喬就又能做衣食無憂的小少爺了。
人生正值大好年華,他又怎麽可能會死?
不可能。
絕對是弄錯了,說不定是詐騙電話。好好想想,江喬可是江家的小少爺,他在A市為非作歹了那麽多年,那麽招搖,就算一朝被趕出了江家,但除了圈子裡的人以外,這個消息還沒正式放出去。
江喬這些年都活在江家的保護傘內,除了這幾個月,一定是有人尋到了這幾個月的空檔,把他綁架了,以此為借口,討要綁架費。
可如果人死了,還能以什麽作為綁架的要挾呢?
對了,這也可能這是江喬的惡作劇,目的是用這個方法懲戒自己。只要自己到了醫院,就一定會看到江喬惡作劇成功的笑臉。
像以往無數次那樣。
是的,像以往無數次那樣。
十幾年前的記憶在此時又繼續延伸了下去。
五歲的江喬過了一個被所有人圍繞祝福的,幸福的生日。而那一年,江書洲的十一歲生日卻剛好與一個奧數競賽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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