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房間裡,五歲的江喬正興致勃勃地拆生日禮物,一個比他還要高的蛋糕被做成小少爺最喜歡的模樣,江父江母和一眾傭人圍繞在他身邊,他只需要玩樂,然後用那雙沾滿了奶油的手對著鏡頭比個“耶”就好。
十歲的江書洲一瞬間捏緊了手裡的獎狀。
——真好。
然後,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江書洲暗自發誓,永不會再對江喬生出任何嫉妒的情緒。
他不需要愛,他不需要所謂的親情。
他可以站在江喬站不到的高處,在事業上取得無與倫比的成功,屆時誰都必須仰望他,他根本不必嫉妒任何人。
他不需要——
“江總,到了。”
江書洲回過神,揉了揉眉心。
李秘書已經從駕駛座繞到了後座,打開車門,為他撐起了傘,遮去天上不斷飄落的雨絲。
江書洲下車,沒有接車鑰匙,而是像是在驅趕什麽東西一樣擺了擺手:“你開這輛車回去吧,明早準點過來接我去公司。”
李秘書說:“是。”撐傘將他送到了江宅門口,等江書洲進了門,才動身往回走。
這會兒時間已經一點四十,江父江母年紀都不小了,因此江書洲進門時,還特地放輕了動作。
卻沒想到客廳竟然是燈火通明的。
他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江父江母,少有地有些怔愣:“爸,媽?你們還沒睡?”
“沒呢。”江母攏了攏肩上的披肩,看她的眼睛,也是有些疲倦的,“我和你爸談了點事情。”
江父依舊板著一張臉,從江書洲記事起,就沒從這張臉上看到過哪怕一絲笑容。
江書洲感覺頭依舊暈暈的,是真的喝多了:“……什麽事?”
江父道:“我今天說過,有份文件想要交給你。”
江書洲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會回到老宅來。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手交給一旁的傭人,走上前坐到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我記得,是什麽文件?”
話都說到這裡了,江父卻眉頭微微蹙起,不願再往下說了。
江書洲有點奇怪,還好此時江母在旁解了圍,她將鬢角的碎發攏到耳後,輕聲道:“我們是想……重新劃一部分股份給江喬。”
江書洲怔住。
江母抬手招來傭人為江書洲倒熱茶,去去他身上的寒氣:“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那天的事情,我……那天實在是太衝動了,知道小念才是我的親生孩子的時候,想到他這些年在外面受了多少苦,真的是心如刀割。而且你也知道,沈隨本來是……本來是他的未婚夫,結果卻陰差陽錯的被江喬奪走,又因此被趕到了國外,受了那麽多委屈,我是真的……”
她說到這裡,突然哽住,江父重重地歎了口氣,抱住她的肩膀拍了拍。江母低頭緩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當時實在難以接受,把他趕出了家門……可現在想想,江喬也是我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他被我們寵了那麽多年,突然被趕出去,身上又沒錢傍身,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是怎麽過的……”
江母低頭擦眼淚。
江書洲沉默地聽著,半響沒回應,似乎已經出神。
良久,他眨了眨眼,看向江父:“您也是這麽想的嗎?”
江父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歎了口氣:“書洲,父母也是會犯錯的。給江喬股份,是我們一致的決定。”
江書洲突然覺得好笑。
就算沒有了血緣關系,江喬竟然還能夠在這對夫婦心中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以至於向來自私冷漠者都會良心不安。
實在厲害,實在讓人佩服。
不過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沒有真正笑出來。
他有點想抽煙,摸了下口袋的位置,才想起來方才外套已經丟給傭人了。
於是江書洲隻好道:“給百分之多少的股份?”
江父剛想開口說話,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卻打破了客廳裡寂靜的氛圍。
對話也被打斷,江書洲抱歉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是我的手機,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務。”說著,站起身,心中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好像是被悶在密不透風的密室裡的人呼吸到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自從正式接手江氏的諸般事務後,他越來越習慣於用工作當做借口,去逃避與江父江母之間的對話。
與其和這對夫婦聊天,和Siri聊天或許還要輕松些。
這麽想著,他從傭人手裡的西裝外套的內袋裡拿出手機來。
這隻手機裡的電話卡是江書洲的私人號碼,知道這個號碼的基本都是親戚和好友,而江書洲擁有給所有人都存備注的好習慣,且存了就不會刪除。
因此在他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江喬”二字時,有一瞬間的恍惚,懷疑自己是否是酒喝得太多,看錯了。否則江喬怎麽可能給他打電話?
以前倒是經常會給他打來電話,不過江小少爺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張嘴絕對就是“哥,我闖禍了”,有段時間江書洲看到他的名字就頭疼。
可如今的情況,江書洲實在想不出一個江喬會給自己打電話來的原因。
夜深了,喝醉了,後悔了,想要哭著自己回家來?
算了,剛好自己也有事要找他。江喬要是知道了股份的事,指不定會天真的以為江父江母已經原諒了他,想要讓他回到江家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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