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處竟然駛出了一輛開著遠光燈的大貨車。
江喬只聽到坐在身邊的男人發出一聲短促又尖銳的,像是女人一樣的尖叫聲:“看前面!”
緊接著,一聲轟然的、足以掩蓋去世間所有、包括這永無止息的雨聲的巨響。
劇烈的耳鳴後,江喬在猛烈的撞擊中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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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
時鍾已經指向十二點,而江氏頂層的總經理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
沈隨坐在辦公桌前,認真翻看著秘書下午時送上來的文件。又批閱完一份後,他放下鋼筆,揉了揉眉心。
他平時的工作效率沒這麽低,只是今天例外。
大約是受昨天的事情影響,就連今天的晨間例會,沈隨都漏聽了好幾次匯報。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想要靜心,但昨晚的一幕幕卻總不受控制地襲上他的腦海。
江喬背過身,打著傘,頭也不回的走進雨裡。
於是沈隨開始後悔,自己的那句“再見”是否說的太傷人太決絕。
正如江喬所言,如果自己不能帶他回家,就不該再給他任何的溫柔,任何的關心與疼愛。
可三年來,那些事幾乎已經成為刻在了沈隨骨子裡的,可悲的本能。
拿起放在桌上的煙盒,沈隨咬了一根在唇間,點了火。
落地窗外,浸泡在雨水中的夜景也慢慢變得單調蕭索,只剩幾家會開到凌晨的酒吧會所還亮著晃目的霓虹燈。
城市褪去了白日的繁忙與喧囂,安靜下來,在這無人又靜謐的雨夜裡,沈隨的偽裝也松懈了,他面無表情地靠在皮椅上,夾著香煙,吞雲吐霧,一邊看遠處隱匿在黑暗中城市的輪廓,一邊整理心裡雜亂的思緒。
實在太不像自己了。
哪怕三年前白念毫無理由的分手,飛往國外了無音訊,沈隨都沒這麽心神不寧過。
那時的自己是怎麽度過的來著?
對了,那場初次見面的酒宴上,他與漂亮又驕傲的小少爺接了好幾個纏綿的吻,然後小少爺抱著自己的脖子,用甜絲絲的語氣說:“沈隨,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沈隨腦子裡一瞬間冒出了許多念頭。
與江家小少爺交往能帶來的巨大利益,平步青雲光明一片的前景,金錢、權利……
還有懷裡帶著微微酒氣的小狐狸,嘴唇的味道真的很甜很甜。
於是沈隨只是裝模作樣地和江喬玩了一段時間的曖昧,他們便正式地成了交往關系。
他很清楚,這些頂級的富家公子哥對於愛情這種東西,無一例外都是抱著玩票的心態,今天對這個海誓山盟,明天就能對著另一個人愛死愛活。
到了那個階層那個高度,人的真心會變得很寶貴,寶貴到沒一個人願意掏出來。
卻也很低廉,低廉到若是誰掏出火熱滾燙的真心來,都會遭到恥笑。
因此盡管江喬總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沈隨也從未當真過,隻將這當做一場交易,盡可能地從江喬身上得到更多的裡衣
江喬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兒,沈隨對他上不上心,他自有一套評判的標準。
他愛沈隨,所以沈隨想要什麽,他都可以給。豪車豪宅,股份職位,全都沒問題,但前提是,沈隨必須也對他認真,對他好。
沈隨還記得他們剛交往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雨天,江喬突然說他身體不舒服,要他趕緊去“紫月”接他回家。
沈隨當時剛入職江氏,還在處理上一任留下來的爛攤子,忙的頭暈眼花。那天剛好有點發燒,又沒帶傘,但接到江喬的電話後,他還是馬不停蹄地去了。
誰知進了紫月,沈隨才發現這不過只是小少爺的一個惡作劇。
他渾身上下淋得像個落湯雞,拖著生病的身體走進燈光炫目的包廂,迎接他的卻是江喬惡作劇得逞的笑容,還有他的好友們嘲笑不屑的打量目光。
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打趣聲。
沈隨在那瞬間突然覺得煩躁又無力。
他靠著包廂的門,扶著額頭,有一瞬間他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想要放棄一切,和江喬斷掉所有關系。
可理智和野心又讓他忍了下來。
江喬看出了他臉色難看,後知後覺地製止了其他人,跟著沈隨回了家。
車上,他絮絮叨叨的說話,好像是在道歉,又好像是在推卸責任。沈隨開著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回到家,他果不其然發了燒。
然而根本不能指望世事不知的小少爺能照顧他,事實上,江喬根本沒發現沈隨生病了,隻當他是不願理自己。江喬不知道怎麽哄人,又喝了酒,乾脆就睡了。
沈隨爬起來吐了一趟,燒水吃了藥,躺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好了一點。
不過,這種事也就隻發生了那一次。卻不知是江喬刻意避免了,還是其他什麽。
沈隨不知道江喬對自己的興趣會維持多久,因此只能盡可能的去積攢經驗、拓展人脈。
有時候他都覺得江喬該對自己膩了,可小少爺卻好像一隻永不會失去熱情的小獸,動用各種方法,要沈隨寵著自己,要沈隨記住他所有的喜好和厭惡的東西,要沈隨幫自己開車門,然後抱著自己回家。
有天晚上,江喬一反常態,不僅不纏著沈隨,還回避沈隨的視線,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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