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劉季年在得知先生被轉移到了豬圈,說是心急如焚也不為過。憤怒沒有衝昏他的理智,他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了,在聽到豬圈邊傳來沉重地咳嗽聲,他三步並做兩步加快了腳步,衝了進去。
解春山從昏睡中咳醒,聽見大門傳來開鎖鏈的聲響,心中暗道不好,這麽晚還能來的人……除了他那個學生,不作他想。
他往門口看去,果真是劉季年來了,他心裡既是喜悅又是擔憂,強撐著身子訓斥:“我說了多少遍了,莫要再來看我了!”
劉季年借著月光見老人已經瘦的不成人形了,心疼的不行,那麽高大個漢子,眼淚都要下來了,他來不及解釋,雙腳已經不聽使喚地走到了稻草前:“先生,我——”
解春山故作惱怒,他現在身體虛得很,就在這裡等死了,死前他唯一能做的就跟來人撇清關系,因此說話也很不客氣:“不用多說了,你既然不聽我的話,就別喊我先生。”
這句話是極重的,往常他只要一提,劉季年必然對他滿口答應,而這一次確實失效了,對方不但沒走,反而“嘭”一聲,雙膝落地下跪在老人面前:“先生——”
第49章 治病
“我不走!”
解春山內心酸楚得很,但是依舊狠下心要趕人走:“你我已經不是師生了,難道你要我一個老頭子起來趕你嗎?”
劉季年不語隻當沒聽見,像根柱子似的杵著。
解春山反倒是不好繼續撒氣了,也沉著臉不說話。
劉季年沉默良久,站起身來開始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拿出來歸置。
“今天村裡發了肉包子,您吃點不?”說完也不等解春山多問,又掏了一副乾淨的碗筷擺在他身邊。
接著劉季年出去找了些柴火,把火生了起來,搭了一個簡易的支架,找了口還能用的鍋開始燒水,豬圈常年陰冷的空氣中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到此劉季年也並不停手,他又開始把豬圈裡一些髒亂的玩意兒清理出去,還找了些乾稻草鋪平。
解春山看他這麽用心,忍不住想打擊他的積極性:“我都快要死的人了,你也別在我身上白費咳咳,功夫了。”
劉季年充耳不聞,只是問:“他們怎麽能把您遷到這裡?”
“我是自願過來的,咳咳,你不要怪任何人……我懶得跟他們那夥兒人住一起了,在這裡倒也過得自在……咳咳咳。”
劉季年裡裡外外一通忙活,解春山終究是沒能夠狠下心,說出了心裡話:“唉,你將來是要做隊長的人,以後說不定還能做大隊長做書記……咳咳咳,你不能耗在我這樣的人身上……我會是你的恥辱……咳咳咳。”
劉季年低聲反駁,語氣不容置喙:“先生不要這麽說,您……您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解春山的心倏忽全軟了,他收起之前的頹唐,正色道:“我倒也不是真怪你,不過眼下的形式,我們確實不宜多見面。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想接你二叔的班?”
“……我不知道。”劉季年難得露出迷茫的神色。
解春山到底是活的年歲太久了,一眼便看出了問題關鍵:“唉,你爹娘是個拎不清的,你還是得靠你二叔才行,他把我遷過來,我不怪他……你不要惹惱了他……他是愛護你的,視你為親子。”
“我知道。”可也正是知道,他才會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麽做。
“咳咳咳,我沒多少年了,護不住你太久,你要好好聽你二叔的話咳咳咳。”
聽見自家先生交代後事一般,劉季年悲從心來:“不要這麽說,您不應該……”不應該這樣結束此生的。
他深知先生是個心懷天下的人,他十一歲考中了童生,十五歲考上秀才,就是渴望為這個積貧積弱的國家做出一點改變,可惜前朝不過支撐了幾年就被推翻了。之後他又陸陸續續參加了多次保衛國家的戰役,僥幸活下來以後,本以為可以頤養天年了,卻沒想到臨了遭了這麽一大劫……
另一頭,林逸秋在牛棚裡混的倒是如魚得水,他本就長得好看,嘴巴又靈巧,哄得眾人樂呵呵的,牛棚裡彌漫著快樂的空氣。
陳錚也稍稍放下了些戒備,勸道:“天色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行。”林逸秋打了個哈欠,然後對陳母和眾人道別。
兩人走至門口,陳錚突然問:“你跟季年很熟嗎?”
“啊?劉季年?不不不,其實我不認識他。”林逸秋搖了搖頭,然後補了一句:“其實我是偷偷跟著他來的。他經常來這邊嗎?”
“是啊,我們是小學同學來著……”陳錚露出懷念的神色,隨後他又說:“你不要把來牛棚的事情往外說,畢竟對你對他對我們都不好。”
“理解理解。”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我娘很久沒有那麽高興過了。”
“沒事,沒——”
林逸秋話音未落,兩人就聽到牛棚後的黑暗處傳來一聲低吼。
他們對視一眼。
“不好,出事了!”
尋著聲音,林逸秋跟著陳錚來到了一個更加低矮的房屋前,牛棚好歹是木泥混合建築,雖然搖搖欲墜,倒也能遮風避雨,而眼前這個房屋則更像是原始人居住的地穴,勉強加了個遮擋,就算是窩了。
林逸秋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門”就被從內往外打開了,裡面鑽出來了一個人,定睛一看正是劉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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