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秋道過一聲謝,跟劉季年一起來到了大門口。
劉伯年正要進去,林逸秋率先一步阻止了對方,他現在心情很亂,認親什麽的,一切發生的也太快了吧。
劉季年憂心道:“要不,我帶你回去吧。”
林逸秋搖頭:“不——”
畢竟該來的還是要來。
說完,他鼓足勇氣正準備上前敲門,大門卻先一步自己打開了。
一位明眸善睞的少年從內走了出來,他緊緊盯著林逸秋三秒,隨即大喊:
“姥爺,子曜哥哥回來啦——”
這下林逸秋想退縮都難了。
周家客廳裡,所有人都因為這個聲音振奮起來。
周母更是直接跑到了門外,跟剛剛進門的林逸秋打了個照面。
林逸秋終於見到了這具身體的親生母親。
路上劉伯年告訴他,他是家中最小的幼子,是周母四十歲高齡,冒著巨大的風險生下的孩子,所以按時間來算,他父母最少也有六十多歲了,比林家父母年紀還要大一些。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打量著對方。
劉伯年沒有說錯,眼前的婦人確實年紀不小了。即便是夜色中,也能清晰地看見她臉上歲月的痕跡。曾經富裕的生活給予她的華貴早已變得飽經風霜,但年輕時的風華卻依稀可見。
路月瑤今天一整天都在消化兒子還活著的事實,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好情緒,可分別二十年的母子,這心情哪能說靜就靜。
她久久地注視著林逸秋,嘴唇微微顫抖著地問:“子曜,你還記得媽媽嗎?”
林逸秋心情複雜,他對周家是完全任何感情可言的,可或許是受到原主的精神影響,母子相見的瞬間,他的心裡也酸酸脹脹的,嗓子好像堵了一團濕棉花,想張口說點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路月瑤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面前的男孩,努力把那個嬰孩跟眼前的少年郎劃上等號。
林逸秋說:“媽,好久不見。”
路月瑤瞬間淚流滿面:“噯,對,我是媽媽,我是媽媽。
林逸秋上前攙扶住情緒激動的周母。
在觸碰到兒子雙手的那瞬間,路月瑤情緒終於爆發了,一把抬手緊緊抱住林逸秋:“子曜,我的兒啊,媽好想你啊。”
“我沒日沒夜地想你,我好恨啊,我恨我當時為什麽沒有帶上你,恨為什麽隻讓一個奶娘帶你,我恨你爸為什麽沒有看住你,恨那群酒囊飯袋為什麽沒有及時找到你……”
林逸秋第一次被年紀這麽大的婦女抱住,一時還有些不知所措,他能聞到周母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那味道仿佛刻在骨子了,又仿佛很多年前就曾聞到,他知道這是媽媽的味道。
隻一瞬,林逸秋的心緒就平靜下來。
他回抱住路月瑤,柔聲安慰:“這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
路月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喃喃自語:“從小到大,我為了你做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前幾天我還準備給你過生祭……今天驟然得知你還活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好怕這只是個夢,夢醒了又是滿枕頭的淚水……我感謝張媽把你帶走了,又把你養大了,也謝謝老天爺眷顧我,把你送回我的身邊。”
門內,周保國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正來回踱步。他聽見外面響起了哭聲,中氣十足地斥了一句:“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快把人帶進來啊。”
路月瑤趕緊擦乾眼淚,平複好心緒,緊緊拽住林逸秋的手:“走走走,媽帶你進去。”
林逸秋、劉季年、劉伯年三人依次跟著她進了周家。
雙眼驟然看見亮光,林逸秋還有些躲閃,等視線適應了光線,他這才發現小小的客廳裡,或坐或站,竟有十幾個人。
林逸秋打量他們的同時,對方也打量著他——這個二十年沒見過的親人。
而坐在上位的老者,正是那天吃火鍋時遇見的那位,聽他講故事請他吃飯的那位。
這時,一道驚喜的女聲從旁響起:“是你!”
林逸秋尋聲望去,是個年紀看著不大的少女,他仔細想了想,應該是不認識對方的。
女孩笑了:“上個月華新書店門口,我見過你。”
華新書店?
他唯一去華新書店的那次,就是上回幫萬山買被子那次,當時正好跟劉伯年遇上,對方還送他去了華新書店,原來對方不是一個人。
女孩又道:“我是你堂姐,我叫周子衿。”
林逸秋乖巧地打了一聲招呼:“姐姐好。”
“咳咳咳。”上座的老人連忙輕咳兩聲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林逸秋立馬心領神會,雖然對方隱瞞劉伯年的事情在先,但畢竟是長輩,當然只能選擇原諒他了。
於是他態度更加恭敬地喊了一聲:“爺爺好。”
周保國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他趕緊抬頭,試圖把眼淚逼回去,一邊哽咽道:“噯,我是,我是爺爺。”
人群中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揭穿了周保國故作堅強的一面:“曾爺爺,我看見你哭啦!”
邊上一個年畫娃娃似的女孩,也緊跟著開口:“我也看見了!”
他們身旁一位中年男子不悅地訓斥道:“臭小子,曾爺爺這是高興才哭的。”
這位馳騁疆場一輩子的男人,連妻子過世都只是紅了眼眶的男人,在此刻終於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而且承認了:“是,我是高興才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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