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孩子?倒是一個大戶人家。”徐離松失落地笑了笑,出生年月和家鄉通通對不上,看來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他老了,怎麽會把一個陌生人當成是那個孩子。
平複再三,徐離松壓製住心中澎湃地情緒,對著林逸秋深深一鞠:“某在此多謝你對犬子的照顧。”
林逸秋怎麽能受一個花甲老人之禮,趕緊把人扶起來:“您不必多禮,哎呀,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見徐離景無動於衷,又催促他:“徐離景,你快幫我把你爸扶起來。”
誰料,徐離景反倒是來勸他:“沒事,我爸他就這樣,你就好好受了他這個禮吧,不然他會一直內疚的。”
林逸秋無奈只能老老實實站著,受了人家一個大禮。
徐離松行禮完畢以後,整個人都松乏了,他滄桑道:“我這一生不知道還沒有機會出去,小林同志,我家小景就拜托你了……”
也不知道徐離景是怎麽跟他父親說的,徐離老先生這一番話,聽著倒頗有幾分托孤的味道。
林逸秋還沒組織好語言寬慰對方,放風的廖英傑輕輕喊了一句:“逸秋哥——”
“你們說完了沒有啊。有人要來啦!”
徐離景一改剛剛的頹唐,整個人立刻警惕起來:“不好,你們快走!”
林逸秋雖然仗著廖英傑是廖場長的兒子,但是要是真被人抓個現行,他們整個宣傳隊估計都要被八七五農場拉黑了,他不敢托大,正想立刻離開,卻想到自己還有正經事沒做呢。
“等等——”林逸秋匆忙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徐離伯伯,你認識這個人嗎?”
徐離松趁著月色飛快地看了一眼。
照片是一張雙人合影,左邊是一個俊秀的少年,右邊是個翩翩貴公子,背景隱約是個園子,兩人身上都是一股子書卷氣。
還別說,右人這個人還真有幾分眼熟。
好像、好像就像是年輕時候的……
老達?
徐離松心裡一緊:“你是他什麽人?”
林逸秋心中一喜,看來就是說認識咯,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飛快地說:“時間緊促解釋不清,如果您可以見到他,你就說是胡譽先生讓我來找他的,你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他的好友在蘇市等他呢。”
徐離松自然知道事情的緊迫性,把照片疊了又疊塞進了袖口裡:“行,我知道了,你們快走吧。”
林逸秋跟徐離景剛剛跟廖英傑匯合,一道手電的光便直直朝他們打來,晃得刺眼,讓人不由自主地擋住了眼睛。
“站住!前面的,誰啊?”
廖英傑心虛地喊道:“是是我!”
“我是五場的廖英傑。”
三人往前走了一會兒,跟來巡視的人撞了個正著。
“哎呀哎呀,原來是廖場長家的公子,你說你天這麽黑,跑到這裡來幹嘛?我們還以為是……”
廖英傑氣餒地狡辯道:“以為我們是什麽?是賊嗎?我跟朋友出來透透氣,禮堂裡太熱了。”
巡視的人又問:“那他們是……”
廖英傑道:“這兩位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他們可是我們四場和五場花了重金邀請來表演的,你們到底想幹嘛,查人查到我們身上了?”
巡視的人立刻慫了,他們也是剛剛看完表演回來:“不不不,我們只是例行詢問。”
“那你問完了嗎?”
“問問完了。”
“我們可以走了吧。”
“當然可以,慢走慢走。”
等三人走遠,巡視的也松了口氣。
其中一人疑心比較重:“廖場長的兒子怎麽帶著兩個陌生人在這裡?”
“你沒聽人家說出來透氣嗎?”
“可這透氣,未免也跑的太遠了。”
“嗨,我說你這人怎麽那麽軸呢?他說來幹嘛的就來幹嘛的,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沒看見。而且你說說這裡有什麽?不就是一群勞改犯嗎?又不是財務科。”
“也是,算了,走走走,看看那群人去!”
另一邊,徐離松拿著照片左右瞧著沒人注意,才走進房間。
他們平素被關久了,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出來自由活動,所有人都舍不得這難得的時光,即便是月上中天,寒夜如冰,也不想回到這個逼仄的小屋。
但是他知道有一個人一定在!
果然,牆角處蜷縮著一個身影,看樣子睡得正熟。
老達,是勞改農場唯一的異類。他們或是因為相同的經歷或是因為相同的罪行,不約而同被關到了這裡,有些人拖家帶口,有些人雖然關在這裡,卻也有外面的家人時時照應。
只有他,孤零零一個人,卻還是個刺頭。這些年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回,罵了多少回,可是這人仍然我行我素,跟剛來這裡一個樣,不過這兩年稍微收斂一些,整日除了乾活就是睡覺,美其名曰養精蓄銳。
“老達,醒醒!”
躺在床上的達穆赫,其實在徐離松接近的那一刻就已經清醒了。
他睜開雙眼,全然一片清明。
“你沒睡?”
達穆赫不說話,緊抿著的嘴唇昭示了他被人打擾的不高興。
不過在一起關了那麽多年,徐離松也算是半個了解他的人了,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在意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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