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每晚都把自己趕出門外去睡,可是,自己真的有事了,他竟連床都能讓出來給自己睡,還這樣徹夜守著他……
季元雪無父無母,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樣好。
一時間眼眶竟有些發熱。
低下頭,顧不得些許冒犯,將那睡得沉沉的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蓋好被褥。
“師尊,好好睡吧。”
“昨夜辛苦了,徒兒此後定不讓師尊再如此費心。”
時霧再醒來的時候。
發現季元雪竟然身體大好,搬回好幾根一人都抱不住的粗壯木頭,還有一摞竹子,刀,刨子……
“你這是?”
“我想過了,昨夜那樣事情可不能再來,就算徒兒受了傷,師尊也不能把床讓給徒兒睡,自己受凍。”
“一間屋子不夠,我便再造一間。師尊且去安睡,不用管我。”
時霧:“……”
十五六歲的人就是精力足啊。
季元雪說蓋房子就蓋,不過三五日功夫,竟然就在旁邊搭建好一所小竹屋,旁邊還用泥巴做出一處灶台來。
身上圍著做飯才用的圍布,他的手在上面抹了抹,“師尊別急,晚飯快好了。”
“我還去山下買了幾隻雞,就養在主屋子後面地小柵欄外,我墊了厚厚地茅草,不怕他們凍死,等多養兩個月,還能下蛋……”
“你想在這凡塵世一直住下去?”
時霧看著他頭上還插著雞毛,眉頭微微蹙起。
季元雪原本做這些都是為了師尊,見他臉色不好,眼神懵懂地眨了眨,才道,“師,師尊不開心麽。您要不喜歡那雞,嫌它吵,我今日就把它燉了去——”
“你已至結丹期,過了渡劫期,便可破鏡。”
“你應該勤勉修習,盡快提升修為才是。”
季元雪擦了下臉,煤灰就蹭在鼻頭。
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可是,我修習去了,那師尊晚飯就趕
不上了。”
“我總不能只顧著自己修習,教師尊等著,餓肚子啊。”
師尊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理由,怔忪一下。
季元雪將時霧拉到新蓋好的小竹屋裡坐著,“師尊且在此處喝茶,您說的道理徒兒都懂的,徒兒夜裡再勤勉修習,我近日來越發地不覺得困了,向來是快到渡劫期,已經不需要睡覺了……”
時霧淡淡地說道,“嗯,看來的確是飛升有望。”
眼底卻泛著一點點嫉恨。
他盼著季元雪吃下血玉葉後能熬過去,不喪命。
可他真熬過去了,他又感慨,區區一個只會砍柴的,連拜師禮都沒行過的小徒弟都能結丹。眼看著就要破鏡飛升。
他如今卻是實打實的廢人一個。
這點不悅只能強行被壓下。
季元雪看不出師尊那些心思,半蹲在他面前,“師尊。”
“以後就這樣,白日裡我照顧你,夜裡,我就勤勉修習。哪一樣都不耽誤,好是不好。”
“嗯。”
夜已經深了。
季元雪還在雪地裡為師尊縫一雙更保暖的冬靴。
他用一些采到的多余仙草去換了靈石,又拿靈石去鎮子裡換了好些銀錢,買了這做鞋和做衣服的料子。
正是一月末,最冷的時分。
師尊法力怎麽還是沒有恢復,連一成怕是都不到,夜裡棉被越蓋越厚,第二日起來還是咳嗽。
他將擔憂都藏在眼底。
手上盡心縫著。
“阿雪。”
夜色清寒。
吱呀一聲,時霧推門而出,身上披著厚厚地皮毛大氅,今日是圓月,月色明如日。
大氅上的絨毛襯得他膚色白淨,大概是病久了了的緣故,一雙桃花眼抬眸時,眼尾竟微微有些發紅。
“師尊,您怎麽出來了。”
“你也別盡是做我的衣服。”時霧看著他,十六歲的年紀,個子都沒長開,還沒他高呢,穿得樣薄,“自己的也得備上。”
“我的就不用了,我近來長得快,做了也穿不了多久。”
這倒是。
這年紀,那是春筍似的長高。
季元雪手上又穿過一針,用力拉進後結線剪斷。將鞋底翻過來,展示給師尊看,“做這些不麻煩,我願意的。”
季元雪這名字像女孩,這一雙巧手,竟還勝過女孩。
這一副,這鞋子,乃至他坐的凳子,睡的棉被,都是他去鎮子裡不辭辛苦換了材料一針一線做出來。
他手上那雙夾絨的長靴,時霧隻稍看一眼,就知道這雙鞋穿著一定十分舒服。
“阿雪,不要只顧著做這些。多花些時間在修煉上。”
“是。”
“你且過來。”
時霧從屋旁被雪壓垮的枯樹枝裡抽出一支筆直的,空中揮動兩下,震去殘雪。
季元雪眼神一愣,師尊這是……要教他劍法嗎。
“這流雲劍法前三式,是結丹渡劫期的仙修才能融會貫通的劍法,可你早些學,也沒什麽壞處。”
“看好了。”
雪霽初晴,月色清寂。
夜色裡,安靜得連師尊每一步的踩雪聲都無比清晰。
山頭一輪明月照耀在一身素白的仙人身上。
這是季元雪第一次看到他舞劍,沒有調用一絲仙元靈力,僅僅只是招式,和憑借著靈脈裡殘存的丁點法力,竟可以將一枚枯枝揮動間如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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