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藏寶閣失竊案過去幾天, 手底下的人便查出來,事發地遺落下了這枚簪子。
魔尊一眼就認出,那是那隻小鹿最愛的法力玉珠簪。
可那時的他根本沒放在心上。隻讓人繼續去查。
他下意識地忽略掉所有有關於這個人的異樣, 在重重早已不合常理的證據下,依舊從未想過——
他會是那個奸細。
“我……”
小鹿臉色有些慌張, 他知道這件事瞞不過去了,勉強地扯出一點笑意,“我, 我很好奇藏寶閣裡有什麽東西,所以我……尊,尊上, 你, 你送了我那麽多東西,不會因為我……就,就這一次……就……”
小鹿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魔尊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似乎要從那眼神裡看出更多的東西。
“是啊, 你是本尊最愛的人。三百年前, 你於我, 還有救命之恩。”
他將簪子慢慢別回到時霧的頭頂。
“不過是偷幾樣法器而已,若不是擔心法器反噬傷害到你,整個藏寶閣的東西,本尊都可以任你予取予求。”
時霧說不上這是種什麽感覺。
魔尊一如既往地放縱他,寵愛他,可是今日,那眼神裡又好似藏著一條蟄伏的毒蛇。
錯,錯覺吧。
時霧緊張的背脊漸漸放松,“對不起,我保證,我再也不偷偷地去藏寶閣了。也不會再欺騙你。”
欺騙二字出來的時候,天空中頓響驚雷。
暗紫色的雷電將屋內照得清清楚楚,包括他的任何一點表情。
“是麽。”
魔尊薄唇輕抿,俯瞰著這張姣好的面容,“只可惜,魔界自然還是有魔界的規矩,既然你也承認了,東西是你偷的,本尊,總得稍稍罰一罰你,才能止得住悠悠眾口。”
什,什麽。
時霧身上還疼著,他有些害怕地伸出手揪住魔尊的衣角,“不,尊,尊上,我可以把法器還……”
可魔尊卻並未憐惜他。
“來人,關進冰牢裡去。”
***
縛仙索將時霧渾身緊緊纏繞,這種繩索束縛下,他根本使不出什麽仙力,渾身上下都癱軟無力。
他已經在這裡被吊了一天了。
在這一天裡,他仔仔細細地把從仙君那裡偷來的記憶前前後後捋了一遍。大概捋清了六七成,實在是沒看到什麽烤兔子的畫面——
莫非,白月光給魔尊烤兔子的時候,仙君並未看到。
眼下到底如何是好。
寒牢中冰雪凍人,時霧的頭頂和睫羽上都結出一層寒霜。
還好他身上的鮫紗羽衣還穿著,替他抵禦了大部分嚴寒,可這駭人的仿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牢獄,時霧還是第一次見。
這邊是傳說中的寒牢麽。
魔尊有時候狠起來,是真絕情啊。
不過是偷盜了幾樣法器而已,為何,為何竟將他罰得那樣重。
竟是一點‘舊情’都不念了麽。
鮫紗羽衣是防禦性的法器,可對於這
種日積月累的嚴寒,就算能擋得住九成九,剩下的那一縷,還是能冷得他渾身發抖。
他似乎想不明白。
魔尊連心都可以挖給他了。
為什麽現在竟將他丟在這不管了。
周圍魔氣那麽濃厚,風雪又毫無停歇,四周空寂,仿佛整個天地遼闊裡只剩下自己。
是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
不知過了多久。
時霧腦袋混混沌沌的。
忽然之間,聽見了頭頂牢門開啟的聲音。
一道明光降下,是魔尊來了。
“夫,夫君……”
時霧聲音軟軟地,很輕聲地喊著他,“這裡好冷。”
墨色長靴點地。
魔尊負手而立,目光沉靜地,隔著一點距離看他。
“夫……君?”
魔尊沒有應答他。
眼神卻也好似染上了這寒牢裡的霜氣。
小鹿渾身打著顫,似乎冷得厲害,耳朵尖更是快凍僵了,抬眸看向自己的眸子水潤可憐,真真是一副明豔又嬌柔的好皮相。
魔尊眼神漸暗。
將縛仙索暫且收起。
人從高空緩緩下降,他卻沒接住那溫軟的身軀。
任由他跌倒在冰冷松軟的雪地裡。
魔尊蹲下,將這張臉緩緩抬起,盯著他的眼眸,緩緩問道,“三百年前,你教我畫的陣法,能再畫一次嗎。”
時霧睫羽微動。
他以幻術造出一根枯枝,竟是和當年的那根幾乎一樣。
時霧握緊了,用力搖了搖頭。寒凍之下,他思考能力似乎有些緩慢,幾乎只能憑著本能畫陣。
靈法漸漸朝著地下聚集,時霧越畫越認真,可這道陣法對於他這種小仙鹿來說實在還是太難了些,在上重天學陣法的日子不夠久,前面還算順暢,到後面,就開始磕磕巴巴起來。
“錯了。”
一樣的兩個字。
從仙君和魔尊口中說出,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仙君的聽上去冷淡,可實則溫暖。
而魔尊的,聽上去柔和,實則冷峻。
話音未落,那一團聚集起來的仙氣最終在陣法將啟的時候,自發消散。
——陣法失敗了。
“三百年前畫得行雲流水。”
“如今,卻反而不會畫了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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