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的父母雖然在外打工,見過了很多事情,也知道有同性戀的說法,但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出現在自己兒子身上。
潑辣的母親像個孩子似的默不作聲地流眼淚,沉默的父親抽了一夜的煙。
他們後悔了,覺得是自己的陪伴太少,才讓孩子誤入歧途,看著跪在地上的黃杉,想要打罵,想起他這麽多年獨自生活,卻又開不了口,到底,還是把人拉起來,讓他回屋裡去。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伴著雨聲,他回著飛羽的消息。
飛羽不知道這頓飯之後他的想法與玄機,他不舍得自己的愛人受家裡人的不喜,他想勸說父母接受飛羽之後,再告訴他這個消息。
飛羽多傲的性子,在來他家吃飯之前,卻對著鏡子把衣領理了又理。
路是他自己選的,他不想讓父母難過,也不想讓飛羽受傷,所以他想把這一切扛起來。
時鍾滴答滴答走到夜半,他算著時間,想大概父母已經平靜多了,便又走了出去。
黃杉辦事從來穩妥,他條理清晰地列出了父母可能有的擔憂,又認真地說出了解決辦法。
在大人看來,有些辦法還稍顯幼稚,但足以看出,他對這段感情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有了很長遠且認真的規劃。
看著緩緩說著規劃的兒子,父母突然覺得眼前的孩子陌生又熟悉,他們在孩子的生命中缺少了太多時光,一轉眼,當年抱在懷裡只會咿咿呀呀的小團子,已經變成一個能為自己未來負責的成年人了。
黃杉將一切說完,將空間留給父母,等他們認真消化思考。
回到房間裡,不過這麽短短的一會,飛羽的消息又填滿了對話框,今天他的話似乎格外多。
……
母親的手裡攥著紙團,很久都沒有說話,只能聽見父親抽煙的細微“吧嗒”聲。
過了很久,她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還帶著哭腔,但聲音已經變得堅定,“咱們在外面打拚,不就是讓孩子過上好日子,大不了咱們掌掌眼,替小衫多看看那個男生!”
父親低沉地“嗯”了一聲,“小青年火氣旺,咱們越攔念頭越旺。他們談就談吧,老子自己的兒子養得起。”
於是等到晨光熹微,一夜未睡的一家三口,達成了協議。
黃杉可以和那個男生談戀愛,但是不能到處亂搞染上病。
黃杉不能因為談戀愛荒廢了學業。
如果受了委屈,必須和家裡面說,不能自己憋著。
黃杉沒想到父母這麽快就接受了,他看著父母眼底的青黑,知道他們一夜未眠,鼻頭髮酸,上前輕輕抱住了父母親。
……
早飯過後,黃杉匆匆下樓,他想去找飛羽,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天還早,晨露還未散盡,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芳香,黃杉小跑著下樓,一推門看見了樓下的飛羽。
一身潔白的少年,站在晨光裡,正收起雨傘,口袋裡斜插|著沒電關機的手機。
他的半身都濕透了,恐怕在雨裡站了整夜。
看見黃杉,他彎了彎眼睛,用調侃的語氣問,“跑的這麽快,難道是有什麽等不及的好事?”
他背在身後的手卻在輕輕打顫。
黃杉深吸一口氣,壓下湧到胸口的澀意。
他不去想飛羽是怎麽看出他的念頭,又是怎麽在雨裡看著他窗口的燈光在雨裡站了整夜,此時此刻,他隻想擁抱他。
於是他就這麽做了。
這個擁抱,便是對飛羽那句話的回應。
雨傘從手中滑落,飛羽回抱住了他。
……
得到父母承認之後,他們的感情越發甜蜜,在正式去見父母時,飛羽面對著黃父黃母結巴了半天,憋出一聲“爸媽”,讓黃杉笑了好久。
黃母最喜歡通過飛羽的口中,去了解他們錯過了成長的兒子,一身反骨的飛羽,在黃母的面前乖巧地不像話,有問必答,把黃杉誇得像朵花,讓黃母也笑得像朵花。
可背著孩子們,黃母忍不住偷偷對著黃父擦眼淚。
有時候她甚至慶幸,在黃杉孤寂的青春期中,出現了這麽一個飛羽,能時刻陪伴著他。
可這樣溫馨的生活過了沒有多久,出事了。
那天,黃杉說晚上叫飛羽來吃飯,他們準備了一桌菜,等了很久,直到菜涼,飛羽都沒有來。
黃杉一陣心悸,說要去找飛羽,卻再沒有回家。
兩個孩子的電話都打不通,黃父黃母半夜上山去尋,找到了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黃杉,和飛羽。
飛羽抱著黃杉,身上環繞著白色的光點,像是山中的精怪,下一秒就要破碎,變回原形。
他的一邊耳朵是長長的羽耳,另一邊的面頰上分明帶著魚鱗。
護犢心切的情緒驅使著黃父,從飛羽手中奪下了黃杉。
飛羽沒有抵抗,他只是慘笑一聲,看向黃杉的目光盡是歉意,“對不起,是我害了他。”
下一秒,他閉上了眼睛,重重摔倒在地,隨著純白羽毛光影炸裂,一捧白色的光點,在空中散去了。
黃父抱著黃杉,趕去醫院,大病一場。
黃杉昏迷了半個多月,醒來後,高二之後的記憶都模糊了,也忘了飛羽。
沒有父母會輕易原諒傷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尤其對方似乎不是人,身邊有太多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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