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似乎沒注意到這些,又低著頭,很小聲地說了一句話:“我也想……”
謝長明問:“什麽?”
盛流玉偏過頭,朝外面看去,目光似乎落在不遠處的鷺鷥上。
片刻後,又搖了搖頭,他輕聲道:“你說得對。”
謝長明覺得他說的不是真心話。
可能小長明鳥只是迫於眼瞎耳聾,才被迫要別人的幫助,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不喜歡被圍著,住著的院子裡也沒有伺候的人,只有尾羽化成的幻象陪他說話。
可能他也想要去某一處,而不是安靜地待著。
倦鳥歸巢,不倦的幼崽自然是要展翅高飛,去遙遠的遠方,嘗沒見過的果子,即使難吃,日後記起來,也會覺得是很快樂新奇的體驗。
就像是小禿毛,待在謝長明的肩頭,也會用爪子蘸著墨水,踩出想要去的地方。
謝長明是它的翅膀、它的眼睛、它的耳朵、它的武器、它的百科全書,是它的飼主,也是它的樹,是它可以停留的、永遠安全溫暖的巢穴。
可謝長明什麽都沒有說,就當盛流玉方才說的是真的,他也相信了,已經順利地解釋完,可以繼續講課了。
可能上的是第一節 課的緣故,盛流玉表現得很認真聽話。
講完半本陣法通識,已是黃昏了,謝長明布置了要記要畫的重點,收拾書本,準備離開。
他打算把路癡幼崽帶出這條小路後,兩人再分開,可盛流玉拒絕了,說是要看荷花。
謝長明不知道他要怎麽看,也沒問,只是說:“你記得回去的路嗎?”
盛流玉說記得。
都是要回青臨峰,卻不是同時離開,也不一定走同一條路。
他們不是同路的人。
謝長明回到朗月院時,外面還未天黑,夏天的日頭長,雖然有寒冬的陣法,也無法改變太陽的升降。
而就在這樣的天,半空卻忽然飛來一隻紙燕,停在了窗台。
看來是很緊急的信。
謝長明展開來,上面寫著,博山照世泥已經找到了,不日就能送到麓林書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
鳥:有一丶傷心,只是一丶丶
第034章 畫像
信上說,博山照世泥是在雲洲找到的,相隔萬裡,運來也很要費些時間,須得再等些時日。
謝長明將那封信看了兩遍,半垂著眼,神情依舊很平靜。
片刻後,他把信紙放在燭火上,燒得太快,停得又太久,火舌順勢燎上他的手指,卻像遇到了一截冰冷的玉石,任由火焰再熾熱滾燙,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謝長明似乎沒有意識到,又過了一會兒,他隨手將燭火按滅了。
屋內驟然失了燭火,只有日落西山後余下的些微光亮,積雪自屋簷的邊緣落下。
謝長明聽到有鳥振翅的聲音。
應當是一隻羽毛豐滿,體形比小禿毛大上十多倍的大鳥。
他沒有抬頭,看到一個鳥影從窗台上掠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又過了幾日,終於又要上許先生的課。
上課途中,學生是一如既往的如喪考妣。
謝長明認為,比起教課,許先生應該更適合去審訊抓來的內奸。
給學生上課真是屈才了。
下課後,謝長明找到許先生,說明了來意。
許先生聽完了,很疑惑,也很真誠地問:“你究竟想從小長明鳥那裡要什麽?這麽費心。”
謝長明沉默。
許先生似乎也沒有期望能從他那裡得到回答,卻沒有同往日那樣冷嘲熱諷,或是刻意刁難,親切道:“書院規定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不可差別對待。像盛流玉交不上課堂作業,按照往常的規矩,本不應該給他考試。但,那小長明鳥畢竟先天有些不足,倒也情有可原,不是有意為之。”
他這話說得倒很通情達理。
然後,話鋒一轉:“所說如此,放他考試,是可為亦可不為,全在我一念之間。”
謝長明:“……”
他早已想到,許先生並不好相與。
果然,許先生露出一個笑來:“你答應我一件事,這件事便可為了。”
謝長明淡淡道:“說。”
許先生愈加親切起來,他問:“道友,你可知道不久後就要舉辦的折枝會?”
謝長明提起警惕之心。
許先生道:“我知道友的修為高深,深不可測,折枝會的魁首豈不是手到擒來?”
謝長明道:“你在乎這個?”
許先生嘴硬:“我在乎什麽!不過是,拿來玩玩。”
一旁的青姑忍不住解釋起來。
原來,這是從前一樁舊事引起的新仇。
幾年前,許先生教的是將要離校的學生,按理說,修為高深,總該拿個秋時令的魁首,沒料到魁首卻被還有一年才要離校的學生拿了。
那個學生的先生叫周青錦,本來與許先生就不對付,拿了秋時令的魁首後更得意。從此以後再吵架,他時常拿這件事將許先生貶得一文不值。
許先生這樣的脾氣,肯定是忍不了的。
所以這一次的折枝會,自己的學生必然要打敗周青錦的,奪得春時令魁首。
謝長明道:“你送走學生,又新教了一屆,他不應該在教即將離校的學生?怎麽打得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