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的時候,許拙回想起上一世他們在杏花苑隻住了幾年,就搬走了的事,忍不住抬頭問媽媽說:“所以媽媽,我們能不能一直住在杏花苑呀?”
重生之後,許拙很少對父母提出什麽要求,這還是第一次。
許拙知道這個要求不簡單,簡單的話,孫芳麗和許清朗上一世也不會選擇搬走。
大人要考量的事情總是比小孩子要多的,饒是孫芳麗平日裡再疼兒子,聽見許拙這句話時,也只是輕輕歎了口氣,說:“媽媽也不能確定,但是媽媽盡力,好不好?”
許拙仰著小腦袋看媽媽,即便再想要,最終也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孫芳麗歎息地親了親兒子。
這是許家搬進杏花苑以後的第一個年,在外婆重病過世,爸爸重病手術之後。
許拙是記得的,這個年,許家過得很不開心。
臨過年的時候,大伯家大吵了一架,大伯母氣得直接把許行帶回了娘家,整個年都沒再回來,連帶著三樓的許家也不好受。
這是上一世就發生過的事情,許拙記得上一世的自己,在這時候就已經很擔憂了。
而這一世要他擔憂的事情,比上一世還要多了一件。
那就是邢刻去奶奶家以後,便再也沒有給許拙來過電話。
第15章 “阿刻……”
許定平和柳楊吵起來只是因為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許定平回家後未能及時將脫去的外衣收拾好,柳楊多說了兩句,許定平認為柳楊不夠理解自己,兩人於是拌起嘴來。
拌著拌著,就說到了三樓的許清朗。
柳楊對許清朗的不滿是積怨已久的,幾乎從爺爺奶奶還在世時就是如此。在柳楊看來,二老實在是太偏心。
這可不僅僅是體現在許清朗和許定平分房子的事上,當年孫芳麗和柳楊是差不多時間進的許家的門,而許拙的爺爺奶奶對孫芳麗的態度卻明顯要好於柳楊。
許家有一套珍藏的玉鐲,就那麽一隻,理論該給長子,可二老當年給的卻是孫芳麗,柳楊是沒有的。單為這件事,柳楊沒少同許定平發過牢騷。
而許定平的反應基本是:“你懂什麽!”
柳楊不是什麽溫順脾氣,家境也遠比許家原本的要好,在這件事上幾乎是一點就著,哪怕偶爾熄滅下去,也是怨氣積累的過程。
而怨氣一旦累積,那就是生活中的任何小事都能吵到當年爺爺奶奶的不公,以及如今許定平繼續接濟許清朗家的事上。
這就是上一世讓許家夫婦決定搬離杏花苑的原因了。
許定平肯定是不願意讓他們走的,但許清朗也不願意住在這影響兄長家的感情。兩廂碰撞,最終還是許清朗搬了家,再刻意一回避,後來的日子裡,兩家的關系就遠了。
許拙出生後沒多久,爺爺奶奶就過世了。所以他對二老沒什麽印象,不清楚他們當年為什麽偏心,爸爸也從沒提過。
但許拙知道,他們一家離開杏花苑之後,輾轉多處,爸爸的身體越來越差時,有那麽一回上醫院,撞見了和朋友出去玩的許行。
那時許清朗為了避免再讓大哥擔心亦或者出手照顧,一直沒把自己的情況同許定平說。而許行又是一貫同許拙一家不對付的,所以當時許拙和父母都沒有想到,許行回家之後會把事情都告訴了大伯。
而那之後很快,大伯和大伯母就趕到了醫院,見到許清朗的情況時,兩人都去走廊上掉了眼淚。
人到了一定年齡,矛盾遠去,就是會愈發的珍惜親情。
當時兩家坐在一起,都惋惜了這些年被迫淡去的情誼。就連大伯母都抹著眼睛歎過,說當年要是他們沒從杏花苑搬走就好了,還能彼此照應一下。
許拙並不清楚是什麽引起了大伯母的轉變,一直到如今再過一次年,他偷偷留在了客廳,聽見大伯一邊喝酒一邊同爸爸抱怨,才漸漸明白過來。
“她就是不懂,不理解!”
“什麽鐲子,房子,這些爸媽就應該給你!”
“咱家最早的時候又沒有錢,那時候要不是清朗你放棄念書的機會……”
“哎,哥,這些過去的事就不要說了。”
“我就是說得太少了!我當年念大學的書本費都是我弟給的!還有那些衣服,補習費!都是我弟辛苦給我賺來的!這我能不記著?我能不記著?我平日裡看見出出我就愧疚,當年要不是那個情況,他爸爸也能找個穩定些的工作,哪至於累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不是沒同她柳楊說過當年的情況,我講了我欠我弟的,我們家就必須得對我弟家好,她就得去理解!然後她講的什麽東西?她講人各有命,欠你的爸媽都已經還完了!啊?我兩親兄弟,這個帳能是這麽算的?能是這麽還的?還能人各有命?我都不知道她這話怎麽說得出口!”
許清朗說:“也不能說必須還,必須理解……”
許定平道:“就是必須還必須理解!她柳楊是我老婆,她怎麽能不去理解這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都不知道?”
許拙:“……”
再往後的發言,就被孫芳麗突然降下的溫暖的手給捂住了。
“出出,該去睡覺啦。”孫芳麗不希望他聽這些。
許拙抬起頭來,乖乖地點了點頭,說:“好。”
孫芳麗將他抱起來,許拙則靠在媽媽的懷裡,小大人一樣地悄聲說:“媽媽,大伯是不是不應該對大伯母那麽凶哇?爸爸都從來不這麽對你講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