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刻洞悉李書梅的一切想法,這讓他感到惡心。
看到李書梅的短信,不僅手裡冰冷的三明治難以下咽,連帶著臨西市的空氣都變得難以呼吸。
他是真的很強烈地想過要離開臨西市,離開這個鬼地方,走得越遠越好。
以前,他想的是要帶許拙一起。
許拙得跟他一塊兒。
作為需求方,他會很努力地賺到兩個人需要的金錢。他會讓許拙過得很舒服,讓他一直保持小時候的樣子,也讓他們一直親密無間,許拙會一直是他的。
但是那天,許拙搬走的那天,他在走道上打電話的時候,李書梅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她似乎是聽見了邢刻詢問附中附近房租的價格,用一種很神經質的表情問他說:“你就那麽喜歡那個小男孩嗎?”
“喜歡”和“小男孩”這兩個字眼刺中了邢刻。
他當時很陰冷地讓李書梅別找事。然而李書梅仿佛看異類一樣的眼神,和事後微微挑起的唇角,卻已經隱隱讓邢刻意識到了什麽。
在那之後,許拙徹底搬家,被孫芳麗喊去幫忙。
邢刻當天下午就已經在想許拙了,明明是連夜從鄰市回來,還在院裡陪了許拙一晚上,那麽勞累。可該補覺的時候,一想到樓下空了,就愣是睡不著。
於是,當天下午,等聽完許拙的抱怨以後,邢刻說是說補覺去了。實際卻默默從床上爬起來,去了孫芳麗的店鋪。
然後,他就看見了許拙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
雖然忙碌,但卻真的是很歡樂很溫馨的場面,給人以力量。
邢刻當時在外面等了很久,一直到午飯高峰過去,許家店面變得不忙的時候,才往店面的方向去。
許拙那會兒揉面太久了,一溜煙跑到後邊上廁所去了,於是等待邢刻的就只有孫芳麗和許清朗。
邢刻實在是太敏感了,他都不需要和許孫夫婦對話,隻消和他們對視一眼,就能從兩人的表情上意識到- -有些事,不對了。
那天下午,孫芳麗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垂著眼睫,低聲道:“阿刻,有些話阿姨和你直說,你別覺得重啊。”
“有些事阿姨聽說了,阿姨不想評判,也不覺得是什麽很嚴重的問題。只是可能你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年紀小,所以才分不清,你說是不是?”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保持一點距離,對大家都好?”
邢刻不清楚這樣的對話換一個人來面對會變成什麽樣。
他只知道,這段話對他來說,幾乎是指向了他內心最不堪,最肮髒,也最不想讓人發現的地帶。
且指出來的人,偏偏還是孫芳麗。
小時候喂他湯喝,給他做好吃的,困難的時候自己少吃幾口飯,勻飽他的孫芳麗。
李書梅那樣多不堪入目的話,只是讓邢刻覺得惡心。可孫芳麗這樣謹慎用詞的幾句話,卻能讓邢刻感到傷心。
許清朗當時無措地在一旁坐著,想打趣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而邢刻則一動不動。
他知道孫芳麗是什麽意思,他知道孫芳麗“聽說的”大概是什麽,他也知道孫芳麗作為母親,比李書梅要好一萬倍的母親,她絕不可能會害自己的孩子。
她是真的在為許拙考量,甚至有可能也在為邢刻考量。
這兩個孩子走得太近太近了,邢刻能為了許拙放棄去更好的班級,許拙也膩乎在邢刻身邊仿佛永遠也長不大。
這對家長來說的確是不正常的。
而邢刻內心想要將許拙永遠圈在自己身邊的想法,連邢刻自己都知道不正常。他太貪婪,內心的想法也太變態,不為世俗所允許。
所以早一點放開,早一點劃清界限,對誰都好。這一點,孫芳麗說得沒錯。
但是。
把吃不完的三明治丟進垃圾桶,卻不小心被裡面廢棄的圖釘給劃了一道,手上出現長長的口子,向外爆出一顆顆小血珠。
邢刻臉色都沒有變一下,沒表情地收回手,然後用另一隻手往外邊擠血。
隨即回想起方才劉良的空間,在簡陋的小屋內,忍不住想。
許拙重的是什麽色?他丟下劉良之後,到底和誰出去了?
*
許拙那天下午快忙死了。
他做好乘風破浪的打算之後,就直接拋棄了劉良,然後打定主意要去找邢刻。
找邢刻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在手機上問他在哪裡。
許拙本來是打算這麽做的。可是一打開□□,看見他兩上一回的消息還停在約見大院的那天,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尤其是順著這些消息,回想起了那天在大院,邢刻對待他的態度,許拙更是灰心。
那天那樣對待他之後,邢刻也沒有再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考了第一之後,更沒想過要和他交代什麽。往後的暑假也是一路悄無聲息。
順著這樣冰冷的態度一路往下想,只會覺得邢刻根本就不需要許拙,許拙所謂的乘風破浪,根本是自作多情嘛。
然而這想法實在是太消極,許拙連忙拍拍自己的臉頰,要求自己放下。
並在內心確定,不管邢刻需不需要他,首先他需要邢刻是真的,其次他得確定邢刻的安危,為邢刻保駕護航,這也是真的。
只是如此一來,他就不能再直接問邢刻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