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著淺色的風衣,襯得身材修長,此刻正耷拉著眼睫,像在思考著什麽。昏暗的廊燈下,男人側顏淨白清雋,從嘴唇到下頜的線條很溫柔。
傅新詞關門的手停住。
聽到動靜,男人偏頭看來,見到傅新詞出來,桃花眼輕眨一下,隨即彎起眼角:“來晚了,不確定你還在不在。”
傅新詞靜默著跟沈意對視半晌,走過去牽起他的手。
沈意的手微微泛涼。
傅新詞一言不發地將人帶進房間。
沈意九點二十到的,其實不是不確定傅新詞在不在,而是不確定應不應該敲開那扇門。
他看向似乎比從前更高的傅新詞,知道傅新詞還是變了,變得讓他捉摸不透。
當然,他也變了,變得不再像從前那樣遊刃有余。
沈意有些忐忑,還在猶豫,直到傅新詞推開浴室的門,吻上他,嘈雜不安的思緒才慢慢陷入平靜。
……
良久,沈意想。
管他呢。
沈意仿佛做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夢見了過去十多年間的事,夢裡有爸爸,媽媽,朋友,傅新詞,紀眠……幾乎回顧了他的半生。
醒來時,沈意想喊疼,但是嗓子乾得發不出聲。
沈意睜開眼,面對的是天花板,一旁突然傳來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緊接著,一張臉浮現在上方。
沈意剛醒來腦子似乎不清醒,辨別了半天,才認出是傅新詞。
這也不怪他,眼前的傅新詞太過憔悴和瘦削,蒼白得嚇人,哪兒還有全民偶像的風采。
傅新詞按下床頭櫃上的鈴,神態焦急,嘴唇張張合合對沈意說著什麽,可惜沈意一句都聽不清。
沈意悲哀地想,自己不會聾了吧?
正當這時,一群白大褂衝進房間,接替傅新詞的位置。
沈意任人好一陣擺布,手電燈光刺得他眼睛疼。
啊醫生,別撐了,眼眶要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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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沈意在車禍後經歷搶救,又被聞訊趕來的傅新詞轉至全市最好的私立醫院,昏迷一周後,總算脫離危險,活了下來。
沈意目前待的是vip病房,撇去撞斷的一條腿成天處於疼痛中,身上也時不時疼一下提醒自己經歷過什麽,其他的,好得沒話說。
當然,要是病房裡能少一個每天拿一副奔喪臉對著他的傅新詞,那就更好了。
有傅新詞在,實在是很影響病人的休養心情。
但沈意也不是不理解。
畢竟他和傅新詞分手還不到一個月,分手理由還頗具侮辱性,就這樣,能指望前任拿什麽好臉色對自己。
在醫院躺到第三周的時候,沈意能坐起來了,也能自己吃飯了。
中午,他坐在病床上,對著在一旁沙發上刷手機的傅新詞瞄了一眼。
實在忍不住,沈意:“你沒點自己的事嗎?”
上次小許來過一趟,跟傅新詞匯報工作的時候說漏嘴,似乎是自他出車禍後,傅新詞就沒去過公司,也沒管過醫院之外的事務。
沈意都替傅新詞捉急。
傅新詞卻瞥他一眼,刻薄且沒好氣:“管好你自己。”
沈意聳肩,表示自己不介意,他拿杓子搗了搗飯,低著睫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可以自己請阿姨,而且這裡護士都挺細心的,不會有事。”
傅新詞放下翹著的腿,扔了手機,來到病床邊,拿起沈意的飯盒,又搶過他的杓子,盛了一口飯菜,塞到沈意嘴邊。
沈意抿了下唇。
過去一周他是生活不能自理,也就忍著別扭讓傅新詞喂了,但現在他能動了。
“我自己……”
可他剛張嘴,就讓傅新詞抓到了機會,將飯菜喂了進來。
沈意抿掉唇邊的飯粒,知道反抗沒好處,乾脆靠回枕頭上。
傅新詞又喂了沈意一口,垂著視線看飯盒,淡聲道:“你就是想引起我注意。”
沈意咽了一下:“……我是病人,你不要誹謗一個病人。”
“你也知道自己是病人?”傅新詞又喂一口,冷笑一聲,“那少說兩句。”
“唔……”
沈意臉頰鼓鼓的,不滿地看傅新詞一眼。
喂豬都沒你這個喂法。
別的vip病房都有一對一的護工,但沈意的護工就是傅新詞,並且是二十四小時陪護。
晚上,傅新詞就睡在沙發上。
沈意想傅新詞一個快一米九的大男人,在沙發上縮了都快一個月了,良心不安。
這天夜裡,熄燈後,沈意躺床上,對沙發上的人道:“床挺大的,你睡我旁邊吧。”
傅新詞起初沒動靜,過了半晌,翻身背對沈意,當作回應。
沈意在黑暗中睜著眼,望上方天花板,他心中對於傅新詞,終究是感激的。
明明都分手了,前任之間也沒必要幫忙到這個地步,但是傅新詞還是選擇陪著他,雖然傅新詞照顧人的時候沒經驗,不夠溫柔,也不夠嫻熟,但沈意感受得到,傅新詞在認真學習,也在努力做好。
他傷勢養得這麽快,不僅是這裡的醫療技術好,也有傅新詞後勤保障的功勞。
思及此,沈意緩聲道:“等出院後,我都會還你。”
沙發上安靜許久,傳來冷冷的聲音:“你拿什麽還?”
沈意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