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詞聲音沉了,暗含不悅:“你還不起。”
沈意想了想,眼睛彎彎,聲音裡的笑意更明顯:“那我拿自己還你好了。”
黑暗的房間裡一時間無聲。
過了會兒。
沙發處傳來聲音:“你說的。”
欸?
沈意笑不出來了。
他就是開個玩笑。
沈意扭頭看向沙發,能在黑暗中看到男人身形起伏的輪廓。
沈意張了張嘴,猶豫很久,還是喚了聲:“傅新詞……”
傅新詞沒理他。
自從他出車禍後,傅新詞的脾氣顯得更壞了,好像隨時都壓抑著什麽,不能點,一點就燃,想來傅新詞也明白自己的狀態,所以時常沉默,能不多說話的時候絕對不說。
沈意有著自己的高傲和自尊,但是這一刻,他隔著黑暗望著傅新詞的背影,在意識到自己把這個心性比天高的男人折磨得不輕時,還是低下了頭,輕聲問:“那徐希呢?”
沙發上傳來響動,傅新詞如一座島嶼一樣坐了起來,面對他,聲音不耐中透露出困惑:“什麽徐希?”
“就是……”沈意道,“跟你相親的那個徐希。”
傅新詞在黑暗中坐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意也不清楚時間流逝得快慢,只看到傅新詞最後站起來,拉開房門,留了一句:“沒有那回事,我去其他地方睡,有情況按鈴。”
便出去了。
那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傅新詞沒睡在沈意的病房裡。
沈意那晚又做了一些支離破碎的夢。
第二天一早,他吃好早飯,護士來收拾桌板的時候,提醒他:“有人來探望。”
不多時,一個明豔的年輕女孩敲開房門,探頭進來,手裡還捧著大團的花束。
沈意微怔。
徐希卻是笑眯眯的:“學長,我聽說你出車禍,早想來看你了,但傅新詞那家夥不讓我打擾。”
徐希還能說,拉著沈意聊了很久,從徐希口中,沈意也了解了一些他從沒想過的事。
比如傅新詞剛出道沒幾年就自曝的初戀是誰,比如傅新詞等了他十一年,一直用微博簡介記錄著堅持的年限。傅新詞長久以來找不到他,所以寄希望於沈意能看明白簡介,能主動聯系他。
沈意聽得恍恍惚惚,茫然道:“可惜我沒有這智商。”
“……”徐希乾笑兩聲。
徐希還有很多話相對沈意說,但傅新詞掐著點敲門打斷,提醒徐希可以離開了,沈意要休息。
沈意看向一晚上不見的傅新詞,心緒複雜。
然而傅新詞僅是淡淡瞥他一眼,轉而有些不耐煩地催促徐希,讓她別磨嘰。
徐希告別後,傅新詞關上門,送徐希離開。
沈意知道自己犯了多麽愚蠢的錯誤後,臉上就一直燙著,鵪鶉一樣蜷在床上,一動不動,有些自閉。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意的心情終於緩和了點,這種時候,他想衝把臉冷靜一下。
沈意下床,夠到一旁的拐杖,準備去趟衛生間。
他雖然能下床了,但平日裡都是傅新詞扶著他,有人陪護,但是從床到衛生間的距離也不遠,所以沈意現在懶得叫護士進來扶。
沈意剛拄著拐杖到床尾,病房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
沈意抬頭,跟來人四目相對。
傅新詞震驚地看他,想都沒想,大聲呵斥:“你幹嘛!”
沈意本來好好的,被嚇了一跳,拐杖沒拄穩,支在地上的腿磕到了床尾,疼得齜牙。
傅新詞三兩步進來,托住沈意,讓他坐床邊,自己要去按鈴叫醫生。
卻被沈意一把按住手。
沈意疼得話說不利索:“沒那麽嚴重,就是……就是……磕了一下,沒事,你幫我看看。”
傅新詞皺著眉,抿直唇角,嚴肅地看沈意,像是硬生生壓下一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他在床邊蹲下,掀開沈意寬松的病服褲管。
在膝蓋下方,新添了一道青紫淤痕。
傅新詞臉色繃得很緊,他一言不發,有些用力地抽開抽屜,翻出裡面的風油精,倒進掌心,幫沈意揉在膝蓋上。
沈意雖然疼,但也咬著下唇忍著。他知道,自己擅自離開病床,惹得傅新詞不高興。
沈意原本白皙無暇的腿上,不止那一處磕傷,還有車禍遺留下來的大大小小的傷口。
傅新詞低著頭,按著按著,臉色憋得通紅,忽而像是終於憋不住,有些顫抖地深吸了一口氣。
下一秒,沈意感到膝上落下滾燙的液體。
他一驚,抬眼看去,傅新詞竟然哭了。
沈意張了張嘴,不明所以,更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抬手試探地摸了摸傅新詞的狗頭。“沒事沒事……”
傅新詞放下手,耷拉下腦袋,泣不成聲間,嗓音沙啞:“我求你別再出事了……”
淡定從容如沈意,這時也不免慌亂,他夠不到紙巾,只能用寬松的病服衣擺幫傅新詞擦臉。
“別哭,我不會有事的。”
但這樣的話語顯然很蒼白。
沈意能感覺到,傅新詞是真的很崩潰,從自己醒來,傅新詞就一直在收著情緒。
沈意又想到,自己昏迷的那一周,同樣也是傅新詞沒有闔過眼的一周,七天不睡覺,已經快到達身體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