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連連稱好。
杜老板此刻心裡已經涼了半載,但他不相信自己真會拿三千萬買到個假的,嘴硬道:“就……就這?”
沈意看他一眼,又繼續道:“這是最直觀的,但接下來要說的,因為你們沒看過真品,所以沒辦法對比。”
眾人的興趣已經完全被調動了,連忙看向沈意:“什麽?”
沈意走到展櫃的另一邊,站定,在那裡可以從正中位置俯視腰鼓:“真品的藍白斑看著更溫和,白是月牙白,藍接近一種鈦藍,不像這件上的色彩這麽死板,古代都是從當地的礦料中取色,獨一無二,歷經了千百年的變遷,作假者很難再找到當時所用的礦料,只能用工業顏料,這就造成了色彩鮮明度上的差異。”[1]
但正如沈意所說,就算是贗品,大家也無從對比。
沈意剛說完,杜老板就沉不住氣了,撥開人群,上前一步:“我這是半年前剛出土的,全世界獨一份,不可能有錯!你口口聲聲說真品,就仿佛你見過真品似的……”
杜老板還沒說完,沈意一笑;“還真見過。”
杜老板一怔:“什麽?”
原本跟杜老板一夥的那群人也都懵了。
見過?
能在哪裡見?
沈意看杜老板,清晰道:“京市第一博物館。”
“轟”的一下,周圍炸開。
京市第一博物館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全國最高級別的博物館,裡面藏的都是文物。
文物什麽概念?文物是不能私人收藏的!
如果沈意所言是真,那杜老板可就尷尬了。
大家的目光又齊刷刷地看向杜老板,似乎想等他一個解釋。
杜老板臉色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結結巴巴,還在死撐:“不……不可能,如果真藏在第一博物館裡,我怎麽不知道?”
沈意的桃花眼微彎了彎:“我也奇怪,但凡百度一下,就能看出有問題,怎麽買之前就不查查呢?”
已經有熱心人士拿出手機搜索了,不出十秒,有人叫了聲:“對!以前放在當地博物館展示,現在已經上交到第一博物館了!”
杜老板本來還想找個專家再次來鑒定一下,把沈意說的那些點都反駁掉,但現在已經沒了必要。
他臉上的豬肝色一下子成了土色。
蔣雲瀾看到杜老板這樣難堪,心情大好,終於笑了。
沈意之所以在聽到這件藏品名字的時候就知道東西是贗品,是因為在他工作四五年後,文物界出過一則新聞,就是關於有人買了件唐黑釉藍斑腰鼓被騙的經歷,那時沈意才對這件腰鼓有了初映象,後來跟隨導師一起去第一博物館出差的時候,還特意去展區看過這件腰鼓。
所以即便看不出破綻,沈意也有自信這件是假的。
不過既然杜老板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所以沈意就配合著說出了這件贗品在做舊痕跡以及色彩上比較明顯的缺陷。
站在現在這個時間點,這件唐代腰鼓還很小眾,目前市面上的報道不多,所以還沒進入大眾視野,但有心人要是上網搜關鍵詞,還是能找到蛛絲馬跡。正是基於這樣的信息差不對等,一些仿製文物的工廠才鑽了空子。
仿製出來後,古董販子再一頓天花亂墜地講明來歷,跟專家一串通,不僅是杜老板這樣的土財主會上當,就連一些專家學者都會踩坑。
沈意看杜老板還瞪著玻璃櫃裡的藏品,似乎還不願意相信,以一種“節哀”的表情歎氣一聲:“不要盲目相信專家,更何況古玩界的專家魚龍混雜,不注意就會成為冤大頭。”
蔣雲瀾樂得拍了下手,心裡可太痛快了。
“冤大頭”正是剛剛杜老板對她的評價。
蔣雲瀾並非善人,這種時候怎麽可能放棄落井下石的機會,怎麽也都上來踩一腳。
“杜老板,我花兩百六十萬,好歹買的是個真貨,心裡平安踏實。”女人眼睛裡閃爍著灼亮的光,“你這件花了多少?三千萬?三千萬幹什麽不好,你偏要拿來打水漂?果然是土豪的雅興啊。”
“噗嗤!”
人群有幾個人沒憋住,笑聲大了點。
杜老板氣得胸口起伏,偏偏無話可說,擠開前方人,直接掀開玻璃罩櫃,把東西夾在腋下,似乎要走:“我……我得再多找幾個人看看!”
“你不會轉臉就去坑別人吧?”蔣雲瀾捋了把鬢邊發絲,殺瘋了,“要不然我當場給你叫個專家?研究會裡出來的,絕對有水平,要是真像我兒子說的,這是假的,我提議當場摔碎,免得擾亂古董市場!”
一旁,傅新詞快速瞥了眼蔣雲瀾,神色微妙。
一個母親把自己兒子晾一邊,管別人叫兒子,請問,親兒子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
杜老板看蔣雲瀾這女人得理不饒人,肺都快氣炸了:“你!”
讓他當場砸碎三千萬?虧她想得出來!
蔣雲瀾一轉臉,對一旁程放道:“去把陳教授請來。”
程放應了一聲,走了。
杜老板愈發難安了起來。
展區裡展示的藏品未經過研究會專家的鑒定,一是任務量大,二是沒必要,研究會也不想惹事擔風險。
剛剛聽沈意那麽說,其實杜老板已經信了大半,只是徒留一絲僥幸心理,但是研究會的專家一來,無意直接把他逼上死路了,沒有絲毫轉圜余地,他這件到時候連脫手都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