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見到了不少普通人,他們沒覺醒潛力階,在惡劣的戰爭環境中認真地活著。
為了防止離子人的大規模襲擊,原本人流密集的科技高樓建築被暫時舍棄,人們在地下建造了融合先進技術的避難所,地面上卻還留著代表曾經輝煌文明的空殼。
京墨站在兩座高樓之間,抬頭幾乎望不到樓頂,陽光打在光滑的窗戶玻璃面上,讓這些高聳的建築顯得亮晶晶的。
“看起來漂亮又脆弱,”京墨說,“我的荊棘似乎一下就能把它們截斷。”
不知道在那個時候,大廈側面一格一格的玻璃被震碎,能不能發出像鈴鐺那樣脆生生的聲響呢?
唐晏風沉吟:“你當然可以做到,但這是人類沒有覺醒潛能階時,科技和勞動的結晶。”
京墨想了想:“你在告訴我,不要因為擁有強大能力而驕傲嗎?”
“我在告訴你,無論多麽強大,也要擁有自己所敬畏的東西。”
比如生命,比如勞動,比如自然。
四周無人,偶爾有一縷陽光經由亮面玻璃反射到唐晏風的側臉,把他的冷淡融開一些。
京墨看著他,好似看到了戰爭時代之前,一身正裝,表情淡淡,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同樣漂亮又脆弱的唐晏風。
“你不用擔心我沒有顧忌的事……”如果一個強大的人什麽都不在乎,當然也意味著他什麽都能做的出來。
京墨伸手圈了個圈,悄悄把身前人圈進圈裡,放在眼中。
“起碼現在,我很期待戰爭過去。”
他想看看和平日子裡,不那麽謹慎警惕的、懶洋洋的唐晏風。
唐晏風以為他是意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敬畏生命,這很好。”
京墨跟上去,又跟他並肩,心裡暗自琢磨自己的感受,最後一陣驚奇:明明自己很難感受世界,卻能輕易感受到唐晏風。
他面對空蕩大廈的那點細微悵然,聽到京墨說能輕易截斷大樓時的那點反對,談到戰爭時的不忍……
好奇怪,為什麽總有人說唐晏風喜怒難辨?明明只要看著他,京墨就能嘗到他的情緒味道。
京墨心下不滿又得意地下了結論:這些人,遠沒有我在乎唐晏風!
他們當然也不會錯過地下避難所。
兩人精神狀態不錯,衣服整潔得體,容貌過人,乘著電梯抵達地下,踏出金屬門時,就有人過來搭訕:“兩位是不放心家裡?還是有急事要辦?要是不知道路,我對這片熟悉,可以幫忙引路。”
他很熱心,但說出的話卻讓人摸不著頭腦。京墨問:“為什麽這麽說?”
這人的意思,好像篤定他們不會住在這兒似的。
對方也愣了一下:“我看你們的樣子,像是能力者。”
“能力者不能住地下城?”
那個人撓撓頭:“不……當然能住,但幾乎所有能力者都去戰區的作戰基地了,我沒見過幾個留下來住的。”
京墨還是有些疑惑的樣子,像是不明白能力者們為什麽這麽做。
就算他之前一直在培養環境裡,他也知道,戰區基地對於能力者也很危險,喪命、傷殘是常有的事,怎麽會全都想往戰區去呢?
唐晏風看他一眼,接過話頭,問那人:“他們是自願的嗎?”
“當然是自願的,我們還勸過幾個不要去戰區,沒人聽。”
“他們怎麽說的?”
“大致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反正他們的話都大差不差,意思就是他們覺醒了潛力階,能者多勞,要保護我們,讓我們能有安全生活的空間。”
那人臉上是滿滿的敬仰,拍拍胸脯,笑道:“所以我沒事就到這裡逛逛,有的能力者回來辦事,記不得路了,我就引一下;如果傷殘了,從戰場退下來的,我就幫忙安置。”
“我們都知道,那些拚上生命的能力者,是守護我們的英雄。”
京墨一愣,他出來的時候穿了銀白的作戰服,遮住了上半身,這時候那紋身卻無意間從領口蔓延出來一些。
唐晏風轉頭輕聲說:“心甘情願的捍衛,是守護。”
唐晏風在京墨誕生的那天也見證了好友的死亡。
一個從能量核慢慢延展,化成一個人;另一個從人慢慢蜷縮,縮成一枚核。
京墨和聖母像是走在生命完全相反的進程上。
聖母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是:“我知道你有給作品編號的習慣,記得把他排在我的前面,你的理想值得最好的。”
京墨睜開了漆黑的、純粹的眼,他面前的能量核化成微光,點點閃閃地消散。
他本能地撈了一把,問眼前第一個看見的人:“這是什麽?”
京墨誕生的最初,就直面了死亡。
唐晏風閉了閉眼。
他能感覺到面前這個能量集成體鮮活強健的呼吸和心跳,能感覺到對方體內強大磅礴、還不懂遮掩的能量。
他本能覺得危險。
唐晏風睜開眼。
對方的一雙眼像初生的小獸一樣好奇地看著他,正等著他的回答。
他又本能覺得親近。
心緒複雜之下,唐晏風隻好客觀地說:“曾有一個人在此逝去。”
京墨歪了歪頭,有些遲疑:“我應該覺得悲傷嗎?”
唐晏風頃刻間明白,這是個沒有感情,需要學習成長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