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往浴缸裡放過水，但浴缸裡每天清晨會淺淺地含一個底的水，帶著清新的海鹽香氣，有些像碧藍身上的氣味；然後在晚上又會清空。

　　唐晏風把珠鏈戴上手腕，站在浴缸前，聲音不大地念：“碧藍。”

　　浴缸裡的水面幾乎是瞬間泛起了漣漪，有什麽東西想要浮出，但是還有些猶豫。

　　唐晏風又念了一聲：“碧藍。”

　　這像是某種召喚的魔咒，一條活生生的人魚從水裡鑽出，水珠濺落，更多的從他的脖頸、胸膛、帶鱗的腰身滑下，留下道道蜿蜒的水跡，活色生香。

　　“你在喚我名，唐！”

　　對方眼神太過專注熱烈了。

　　唐晏風事先並不知道兩聲呼喚就能喊來一條塞壬，他只是心底沒由來地感覺，如果他想找到碧藍，碧藍就會為他而來。

　　但是真來了，反而會有些不自在。

　　唐晏風習慣了很多年一個人，一朝有人魚出現，說你是他的愛，是他的靈魂，是他的欲望之火，未免太過荒謬了。

　　唐晏風別過眼，不跟他對視，視線裡只有那條瑩藍的魚尾：“對，是我叫你，我想問你些事情。”

　　碧藍用尾巴拍了拍水，尾鰭折了個漂亮的弧度，笑彎了眼：“知無不言。”

　　他在悄無聲息地調整角度，讓最漂亮的輪廓面向心上人。

　　在人魚的世界裡不存在被動，一切暫時的溫緩只是讓獵物放松警惕，為下次的進攻做準備。

　　為追求伴侶而做出的付出對他們來說是榮譽，他們永遠熱辣，永遠直白，就怕對方看不出自己的勾引。

　　人魚求偶季勝出的那位可能不是最強的，但一定是最美、最浪漫的那條。

　　“你跨國而來，是否想要對C國不利？”

　　斟酌了幾個問題，唐晏風還是先問了這個。

　　無論如何，國家公共安全還是他擔心的首位。

　　人魚有些委屈：“我只在乎你。”

　　“……你為什麽只在乎我？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你。”

　　“不，你認識。”

　　不知道什麽時候，唐晏風已經被這甜蜜溫和的聲音引得跟他四目相對，被碧藍的碧藍眼眸淹沒了。

　　“你曾經庇護了一整個海生返祖種族，撿到了流浪的我，並在海底災難到來的時候用全部力量保護了族群，讓我們的生命得以延續。”

　　“我們的族群分開了，我在無意識之間被水流送回出生地，但沒想到你竟然化成人類，混跡於人類社會……”

　　碧藍探出身，手臂輕輕攬住唐晏風的肩膀，頭靠在頸窩裡，卷曲的頭髮垂下，跟著人魚輕輕蹭動的動作搖擺，微癢。

　　曾經的鮫人王冷豔寡淡，順滑的頭髮仿佛星華織成的錦緞，一條鉑金魚尾在深海也尤其奪目，遊動時輕盈高貴的姿態幾乎要讓其他人生出自慚形穢來。

　　他看見一條渾身傷痕累累的西方人魚崽子，於是微垂下頭，伸出雙手。

　　“小魚，到我這來。”

　　作者有話要說：

　　碧藍是誘攻來著。

　　他的熱烈、誘惑、勾引都不會掩飾，坦坦蕩蕩。

　　當然，我們唐晏風也不差，鮫人王是無意識的誘……

　　下克上好耶！

　　第74章 天王的涅槃（5）

　　碧藍的眼神癡迷、火熱，還帶著失而復得的珍惜。

　　他踏足了整個西方水域，探索過每寸可以藏下一枚海星的地方，但還是沒找到他的鮫人王。

　　碧藍堅信唐晏風的璀璨，所以從沒放棄過追尋。

　　他在很久之前想象過重逢的場景，他會仰起頭看著唐晏風，像以往那樣露出一個狡黠頑劣的笑，或是鑽進王的懷裡，用不滿的語調向他撒嬌……

　　但他沒想到隨著時間齒輪的轉動，他的身高已經長到毋須仰頭，第一次重逢見面甚至忘記伸手，直到現在才能給出這個遲來的擁抱。

　　如果任何智慧生物花費漫長時間只為了尋索一個人的話，他的情感會在時間的洗禮下變得愈加濃烈；更何況碧藍對唐晏風的情感可不是單純的孺慕。

　　人魚剛剛出水，體溫有些清涼，但唐晏風更多注意力放在碧藍微微顫抖的手臂上。

　　他遲疑地抬起手，遵循肌肉記憶揉了揉那把抵在他肩頭蜜金色的卷發。

　　“……別難過。”

　　“我已經找到你了，我不難過。”

　　“但我對你說的那些沒有記憶。”

　　人魚又蹭他，話語甜得能擠出蜜來：“沒關系，鮫人的力量遲早還會回到你體內，我會在這裡一直陪著你。”

　　“如果你沒事的話我是無所謂，”唐晏風很冷靜地說，“但是我明天就要出去工作了。”

　　碧藍塞壬猛地抬頭：“？”

　　-

　　深海，瑩藍魚尾的塞壬坐在兩扇張開的巨大蚌殼中，卷曲的發絲隨著水波緩緩浮動，面前是擠擠挨挨的海洋生物，龐大的陰影投下，像一片連綿的烏雲。

　　這些海洋生物的夜視能力很強，鯨鯊龜豚都看著那條比他們小了不知多少倍的人魚，靜靜等候來自他的命令。

　　“我要前往人類的地域一段時間去尋找伴侶。”

　　塞壬沒有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只是向他的子民宣布一件既定的事實。

　　海洋生物們紛紛理解地點頭，對於他們來說，伴侶確實是頭等大事。

　　一隻綠尾海兔和緋紫色的海葵湊近，他們也是返祖妖怪，請求跟塞壬一起前往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