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楊守澈一刻不停,匆匆趕到方暇住處,但是等到了門口,確實猛地一頓、滯住了身形。
那日的事再次在腦海中浮現,楊守澈臉色紅了又白他又有何面目去面見夫子?
思及此處,就連那驟聞方夫子將要離去而生出的情緒都被擠到角落裡,羞愧又自責的心緒又佔了大半,就連一向挺得筆直的脊背也頹然又慚愧的佝僂起來。
就在楊守澈心生退意的同時,院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他猝不及防的就和門內的人四目相對,楊守澈差點落荒而逃。
可偏偏已然許久都沒這麽近地看眼前人,這一瞬間,他又舍不得移開目光,看著人忍不住出起神。
他還沒什回神,就聽那人開口,“正好,我還要去找你呢。”
楊守澈!
找他?為何?……夫子要找他。
楊守澈不知自己那一瞬生出的情緒是欣喜還是慌張,但是腦中卻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意識到自己那無意識冒出的想法,又忍不住唾棄心生遐思的自己。
方暇看楊守澈那想著想著又變成了自我唾棄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那天的事,再想到對方這幾天見他像是耗子看見貓一樣的表現,禁不住在心裡歎氣居然還沒恢復。
方暇還真沒料到,那天的事對楊守澈產生了這麽嚴重的影響。
現在想想楊明流推他那一下,或許跟他沒什麽關系,就是單純地走之前想搞一把楊守澈的心態。
這麽一想,倒是突然明白了楊明流的行為動機。
但是不管怎麽樣,現在楊明流人走都走了,方暇也沒辦法把人抓回來算帳,只能再一次安慰眼前楊守澈道“那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知曉那不是你做的。”
話雖是這麽說著,但是對面的楊守澈臉色仍舊沒有好轉的趨勢。
方暇也知道楊守澈的性格有點擰,倘若他認定問題在自己身上,別人勸效果不大,總得等他自己想通。
然而,對於楊守澈來說,他這會兒能勉強維持臉色不變已是不易,更別說神情好轉了。
他和楊明流的關系實在特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可以算得上同一個人。就算楊守澈並不承認這層關系,將自己和對方區分來看,那這幾日時時回想起那一幕的自己也絕非純然無辜,甚至在夢中……
夢中的場景不合時宜地浮現在眼前,楊守澈的耳朵上不由漫上霞色。但等那綺思過後羞愧又蔓延上來,種種情緒糾結成了更深的自我唾棄。
楊守澈和更深地低下頭,“夫子寬仁,學生……感激不盡。”
方暇“……”
真“感激”,你倒是想開一點啊!
這明顯鑽了牛角尖的樣子,讓方暇也有些束手無策,還覺棘手著呢,卻聽楊守澈接著開口,“學生聽說夫子想起些舊事……”
楊守澈踟躕著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只是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正如孤鳴所說的,方夫子這通身氣度必定出自世家大族,若是先前未想起還好,如今既是想起來了,又憑什麽有家不回、反而留在這偏僻的地方教書呢?
對方全無留在這裡的理由,他也沒有將人留下的資格。
楊守澈最後只能囁嚅著連自己都覺其中毫無誠意的祝賀,“學生恭賀夫子。”
只是心中卻忍不住想夫子為什麽要想起來呢?
這陡然冒出來的想法讓楊守澈霎那間背生冷汗他怎會如此想?!
……
楊守澈這幾日睡得確實不安穩。
除了那夢中的綺思,還有一些零星的片段。
那是不屬於自己的經歷。
楊守澈知曉它們是已經離去的楊明流的記憶。
雖然對於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來說,前者的刺激更大一些,但是後者對他也並非全無影響。
事實上,楊守澈對於楊明流的所作所為一直頗具微詞,“洪子睦之事”更是讓他們之間的關系一度降到了冰點。但是當從夢境中窺見那些零星散落的過去,親自體會那眾叛親離的絕望,楊守澈突然就不確定了若是自己落到同樣的境況,會不會也做出相同的選擇?
不,那本就是他“自己”。
他遠沒有自己想的那樣正直,這次方夫子的事就可見一斑。
……
“守澈?守澈?!”
接連的喚聲讓陷入雜亂思緒的楊守澈陡然驚醒,他有些磕絆道“您方才說什麽?”
方暇在心裡歎了口氣,覺得自己離開之前是等不到楊守澈恢復正常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個傲天,沒有外來力量攪局,方暇還是相信他不至於遇到什麽大麻煩,這會兒也沒有那麽擔心。
這麽想著,方暇又耐心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在州府和京城有幾套宅院,但是久未過去,疏於打理,房子久不住人難免少些活氣、容易朽爛……你來年科考,正要去這地方,若是不嫌麻煩、可願在去時幫忙照看一二?”
楊守澈愣住。
方暇頓了頓,又道“作為答謝,你日後若是有科考的同窗朋友,也盡可去住上一住。”
方暇這也實在是“有點數沒處花”了。
要知道給於書院送來的這些書,雖然看起來誇張,但是在系統商城裡卻不值多少點數,還沒有他為了遮掩來歷、顧的那些人和馬車花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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