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修改它的人,是何書。
陳青青整個驚呆,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可那般獨特的作品,看過一次便永生難忘,她又怎可能看錯?
那天何書狀態很奇怪,自信且張狂,仿佛十分篤定自己會得獎。
遇上如此奇怪的事情,還是給了自己靈感的大作,陳青青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多想。
好巧不巧,當晚回去,她無意聽見兩個從嚴老家出來的人閑聊。
“何書天分那麽好,嚴老師為什麽不教他了?”
“說來話長,”一點猩紅在指尖忽明忽暗,那人吸了口煙,淡淡道,“老師說,是他對不起何書。”
“都要比賽了,這時候換老師,不是搞心態嗎。”
“想多了,”回答那人輕嗤了聲,“你不會真以為,嚴老師舍得讓這麽個好苗子被埋沒吧?”
“這話是什麽意思?”
站在暗處的陳青青心跳如擂鼓,仿若探聽到驚天大秘密。
把所有信息串到一起,簡直駭人聽聞。因為愧疚,所以沒辦法對何書放任不管,那幅跟收藏室裡一模一樣的作品,或許原本便是嚴老默許何書抄襲!
嚴老跟何書竟然打算合起夥弄虛作假!
陳青青張了張嘴,拳頭握緊,學畫畫這條路上,嚴老是點燃她信念,一路像明燈般照拂她的人,何書像是先行者,讓她努力仰望追尋。
這一刻,她聽見信仰崩塌的聲音,有什麽東西無聲又急速地墜落,摔得四分五裂。
重新提起這件事時,陳青青仍舊心情複雜,她喃喃道:“明知道何書的畫並非原創,我卻沒有勇氣製止,我真是太……膽小了。”
畫室裡,何魚安靜聽她講完所有知道的事,見她愧疚自責,他湊過去握住她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兩人相握的手心傳遞溫度,陳青青懷疑道:“真的麽。”
何魚用眼神鼓勵她:“你看,你知道這件事不對,不公平。有了先河,之後指不定有更多人效仿,可金露杯賽的意義是什麽?”
藝考這條路本身就很艱難,集訓,參加校招,文化課,每一步都得付出足夠努力,才能在千萬藝考生中脫穎而出。
為給藝考生更多展現渠道,當初八大名校設置金露杯賽,以公平公正公開的準則面向所有人。
陳青青輕聲道:“讓更多人有機會放飛夢想。”
少年聲音擲地有聲:“如果不是誠信應考,那所有人的夢想都是個笑話。他不能,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得獎,不然其他人每天起早貪黑,十年寒窗,又算什麽?”
畫室裡安靜極了,陽光翩然飛舞,塵埃靜靜懸浮。
陳青青如同當頭棒喝,猛地醒悟過來:“對,這種手段太卑劣了,但作品交都交上去了,我又能做什麽?”
宛如看見魚兒一步步上鉤,心甘情願成為棋子,何魚彎起唇角,脖頸微低,悄聲道,“你聽我說。”
一封匿名貼在論壇引起軒然大波,帖子標題直指金露杯賽中,某位學生抄襲名家作品。
原本只是小范圍討論的事情,忽然暴露於大眾視野,像是陣若隱若現的火星,被風呼啦一吹,揚起漫天大火。
金露杯賽創辦至今,已有八個年頭,其含金量與高考無異,是藝考生們擠破頭都想過的獨木橋。
正是因為它的嚴苛,高水準,才會篩選出那麽多優秀人才。
八年來,從未有人膽大包天至此,簡直把評委老師們當傻子糊弄!
帖子一經發出,便被套紅,先是在藝考生中炸了波,之後在老師們間不脛而走,甚至連考試院都聽說這件事,專門派人前來問詢。
何魚坐在電腦前,不斷刷新網上評論,雖然帖子沒指名道姓,但如今網絡這麽發達,身份信息是最廉價的東西,已經有很多人猜出帖子主角是誰。
接著便是不堪入耳的猜測和辱罵。
隔著屏幕,是人是鬼誰也分不清,有爭議的事情無腦跟著瞎噴,發泄情緒,滿足吃瓜群眾的胃口就完事了。
至於真相是什麽,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
何魚滿足地關上網頁,然後便去微博後台看片也的回復。
片也是他關注很久的畫手大大,畫風穩定,極有個性,經常神出鬼沒,何魚最先開始畫畫時,沒錢請老師,便以模仿他為主。
對方應該是個兼職畫手,發博頻率並不高,最近或許是缺錢了,發了條求包養的微博,很多人都在底下跪求他畫人設。
金露杯賽的題目出來時,何魚絞盡腦汁都沒想出來要畫什麽,直到有個深夜刷到片也更新的微博,他畫的是個女人側影,柔和繾綣,傾注滿滿愛意。
愛這個主題太寬泛了,何魚不曾收到任何愛的饋贈,沒辦法憑空想象。
但沒關系,他可以模仿。就像學習畫畫時,他模仿無數次片也的畫一樣。
何魚清楚知道,參賽性質完全不同,若是舉報何書抄襲,指不定他會受到牽連。
所以他得做好萬全準備,在第一時間就聯系片也,想以全版權買斷的方式,買下他模仿的那幅畫的版權。
唯一的要求是,刪掉所有有關那幅畫的微博痕跡,從此絕口不提與這幅畫有關的一切。
片也那麽缺錢,沒道理不答應。
而事實也確實如何魚所料,片也先開始詢問他買畫是為了幹嘛,何魚回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