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勵寒轉身向寢宮走去,折騰了這麽久,原本被汗濕透的衣衫都快被風幹了,玄色的蟒袍上出現了星星點點泛白的鹽漬,他需要好好沐浴整理一番。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一點都聽不見,葉清歌才攤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她活了足足兩輩子,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讓人驚恐的事情。
江福海滿臉陰翳,怨毒的眼神好似要把葉清歌千刀萬剮,沙啞中帶著痛呼的聲音傳來,“這就是你說的萬無一失?”
葉清歌此時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心情去和一個已經廢了的棋子爭論,只是露出一抹嘲諷,“閉嘴吧你,還老人呢,不一樣被厭棄了。”
江福海恨不得當場掐死葉清歌這個女人,“我這都是為了誰?”
“少往臉上貼金,”葉清歌冷嗤一聲,“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大內總管呢?”
“你……”江福海還想吵,一個小太監悄咪咪的站在了二人身後,那聲音中是抑製不住的幸災樂禍,“二位還有心思吵鬧,看來這懲罰還是不足的,或許是不需要禦醫了呢。”
“不——”江福海連忙反駁,祈求到,“需要,我不想死……”
左腳被整個砍了下來,流血不止,如果不是強烈的恨意,江福海覺得自己立馬就能暈過去,天氣這麽熱,不處理傷口,他的整個左腿都會生蛆爛掉的。
小太監居高臨下的看著如今狼狽不堪的江福海,面露諷刺,“看看,這就是我們威風凜凜的江大總管呢。”
對著江福海狠狠的嘲弄了一番,看著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小太監終於揚眉吐氣了一番。
但也沒有忘記雲勵寒的吩咐,讓太醫給看了江福海的傷口,卻也沒有用多好的藥,反正不死就行,受點罪,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等太醫包扎完了後,小太監啐了一口揚長而去。
葉清歌笑他,“嘖,真可憐。”
江福海瞪了回去,“你也不遑多讓。”
葉清歌只是笑笑不說話,一雙眼眸下暗潮湧動,她可不是江福海這種低賤的奴才,等著吧,這次只不過是因為猝不及防,她一定要楚穆炎好看!
——
寢宮中,熱氣娉婷嫋嫋緩緩升起,沐浴後的雲勵寒被小鄧子伺候著穿上了一身大紅蟒袍,金絲繡成的巨蟒張牙舞爪的騰在半空,好似頃刻間就要化龍。
雲勵寒剛坐在矮凳上準備看看原主已經放了一個多月的奏章,暗二就帶著寒氣半跪在了案幾前面。
雲勵寒漫不經心的勾起唇角,“魚兒上鉤了?”
第6章
暗二不動聲色,頭也沒抬,“是,忠義侯連夜覲見。”
忠義侯府,和當初的護國公府一起擁護初代晉朝皇帝的人,只不過護國公是武將,而忠義侯是文臣。
如今的忠義侯葉崇,乃葉清歌的父親,當初在大戎攻破建康城後,帶著全家老小躲去了江南,葉清歌在途中落了水,醒來以後就變成了二十一世紀的葉清歌,還遇到了困難的楚穆炎。
葉清歌根據知道的原書的情節,和葉崇合謀後,為正處於艱難時期的楚穆炎提供了一些幫助。
但楚穆炎本就是可以打回建康城的,有沒有忠義侯府的幫忙,對楚穆炎來說,本是無所謂的。
但卻正是因為有了這原本就不需要的幫助,楚穆炎登基後,不僅恢復了忠義侯的爵位,還給予了他不少實權,葉崇在前朝中可謂是風頭無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是男主晉翎都有點受他掣肘。
雲勵寒才回到寢宮,只是一個沐浴的功夫,葉清歌被罰跪的消息就已經入了葉崇的耳朵,在宮門已經落了鎖的時刻,葉崇竟然還能大搖大擺的進宮來求見。
可見葉崇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內宮的角角落落。
楚穆炎這個皇帝當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失敗。
雲勵寒吩咐暗二起身後,兀自拿起了案幾上的奏章,“讓他候著罷。”
葉崇想覲見是葉崇自己的事,要不要見葉崇是雲勵寒的事,況且原主的記憶跨越時間太久,對於雲勵寒了解目前的處境並沒有多少幫助,而這些積了兩個月灰的奏疏,正好對雲勵寒大有用處。
月色朦朧,宮影重重,微風徐徐拂過,吹動樹影婆娑,青年一襲暗紅長袍端坐於案幾前,滿頭烏發僅用一根綢帶系著,盡數披於腦後,露出一張線條流暢的臉。
昏黃的燈光明明滅滅,青年眉眼疏離,黝黑的眸子中端的是認真,白皙纖長的手腕從衣袖中伸出,狼毫筆被握在手中,朱筆揮灑間,奏疏便已批注好。
靜默的夜裡,只有狼毫摩擦書頁的聲音,青年立的筆挺,仿若一副淡妝濃抹的水墨畫,渾身氣質不似凡人。
突兀的,一聲吵鬧打破了這一瞬的和諧,等候了近一個時辰的葉崇再也按耐不住,不顧阻攔的衝了進來。
守在門口的小鄧子死命拉著葉崇的衣擺,力氣之大讓真絲製成的衣衫抽了絲,衣衫下擺破破爛爛。
雲勵寒本是不喜熱鬧的,就安排了小鄧子一人守著,原本也意料到了這種情況,只是沒有想到,葉崇竟是連一個時辰都等不及了。
在小鄧子一張苦瓜臉,就要下跪認錯時,雲勵寒揮了揮手,“你先出去罷。”
小鄧子應了一聲,臨出門還對著葉崇狠狠翻了一個白眼,隨後又關上了殿門。
葉崇面色沉重,眼眸垂的很低,微微彎腰行了一禮,“還請陛下贖罪,老臣深夜前來,自知於理不合,但還請陛下看在老臣拳拳之心的份上,不要於老臣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