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五歲那年,我被那府上的小廝發現了,他拿著木棍追了我好久,我跑的實在沒了力氣,他就把我胳膊打斷了。”
景紹辭驀然閉上雙眸,喉節輕顫的道:“後來呢。”
“後來……”晏子修仔細想了想,回道:“手斷之後的事情我記不清了,隻記得我師父後面知曉了此事,把那小廝打了一頓,然後扒光丟到北山裡去了。”
說著說著,他好像忽然起了興致,翻身支著腦袋道:“其實也不是所以富人都是壞的,原先有個員外,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施粥,不過他夫人卻是個小氣的。”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中罕見的露出一抹稚氣,“每當她在粥棚時,粥水都會稀的見底,若我去討第二碗,她還會狠狠瞪我。”
晏子修彎眸笑了笑,湊近他小聲道:“所以為了讓她認不出我,我就……”
晏子修說話的聲音在景紹辭的耳邊漸漸模糊起來,不是他不認真聽,實在是滿心的苦楚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只要一想到那麽小的晏晏,衣不蔽體的捧著一個破碗,想喝一碗粥都要被人用厭惡鄙夷的態度對待,心臟就像被長滿倒刺的荊棘反覆刮去血肉。
“如何?我是不是很聰……”
說完幼年的趣事,晏子修笑著抬眸朝景紹辭看去,沒想到卻忽然心頭一震。
“拔絲地瓜,你,你怎麽哭了?”
眼淚順著景紹辭冷峻的下頜滑落,晏子修趕忙抓起袖子抬手去擦。
結果景紹辭卻握住他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睛道:“你為什麽,就不知道苦呢。”
他的嗓音裡帶著壓製不住的哽咽,“你哪怕抱怨一句你爹娘,或是罵一聲那些欺負過你的人,至少讓我知道你也是恨過他們的。”
“可是你沒有。”景紹辭越說,神情就越痛苦,“我都難以想象你到底遭過多少罪,才能把你磨成現在這副模樣。”
話音落下,晏子修收回手,低下了頭。
過了很久,他緩緩開口道:“可是,總是有人對我好的。”
晏子修抬眸看著景紹辭,“以前有師父,現在,有你。”
說完,他就趴在了景紹辭的胸口,低聲喃喃道:“多謝你。”
景紹辭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說這三個字,“謝我什麽?”
“多謝你,比我自己還要心疼我的過往。”
一句話,說的景紹辭眼睛又紅了起來。
他沒有辦法護住年幼時的晏子修免遭風雨欺凌,現在的他,只能緊緊的抱住這個人,心裡暗自發誓以後絕對不會讓晏子修受半點委屈。
等景紹辭回過神來的時候,晏子修已經趴著睡著了。
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麽美夢,嘴角處隱約帶著三分笑意。
隔天,晏子修睡醒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景紹辭已經打電話通知了其他人,這會剛從浴室出來。
晏子修一看見他腰腹下隻裹著一條浴巾的樣子,立刻抬臂擋在了眼前。
景紹辭走過來拉下他的手,晏子修乾脆就閉上眼睛不看。
“我身上哪個地方你沒看過,現在遮是不是有點晚了,嗯?”
晏子修偏過頭去,“那不一樣。”
景紹辭把臉貼了過去,近距離用眼神露骨的掃著他的眉眼,“怎麽不一樣。”
“如今我們是這般關系,你我應當越發守禮才是。”
景紹辭聽的心裡甜滋滋的,嘴上卻故意道:“那你說,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晏子修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如今你我二人兩情相悅,同床共枕已是逾矩,原應是一個屋簷下都要相互避忌的。”
他這一套陳腐的話把景紹辭給聽的莫名其妙,但他才不管這些,直接用大手轉過晏子修的臉道:“那既然你現在來了我們這裡,就得入鄉隨俗。”
不知為何,晏子修忽然被他給說動了。
他睜開眼睛剛要開口,門卻忽然被敲響了。
景紹辭就裹著一條毛巾也不能去開門,只能晏子修下床。
開門後,門外的管家開口道:“二少爺,有客人來找你。”
晏子修點了下頭,“好,我馬上下去,”
到嘴的肉又飛了,景紹辭憤恨的換著衣服,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都解不了他這個氣。
電梯門剛一開,坐在沙發上的姬洛嶼馬上就站了起來。
等晏子修走到近前後,他低頭道歉道:“晏天師,對不起,是我忘記通知景先生了,都是我的疏忽,對不起。”
衛褚站在一旁,開口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我答應了您就該我去做,抱歉。”
晏子修當時雖然動了怒,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他也不會揪著不放。
於是淡淡的開口道:“日後休要這般行事了。”
姬洛嶼心裡十分愧疚,又開口向景紹辭道了聲歉。
景紹辭冷著臉沒有說話,之前的事他可以翻篇,但剛才被打斷的事,他還是有氣。
等四人坐下後,景紹辭問起了衡衛山的事。
衛褚是個話少的,晏子修更不會提自己是如何英武,所以只能是姬洛嶼說。
他一開始描述的時候還特別拘謹,但說著說著就撒開了歡。
“當時晏天師的道相一出,我們站在山下還以為看到神仙了,我這輩子還沒……”
“等等。”景紹辭忽然開口打斷,然後微挑起眉梢道:“道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