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紹辭雖然一直閉著眼睛,但其實根本沒有睡著。
他背對著晏子修,沒過一會,身後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拔絲地瓜,你睡著了嗎?”
足足過了好幾秒,景紹辭才開口道:“沒有。”
晏子修嗯了一聲,又躺了回去。
就在景紹辭以為對方就這麽睡了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耳後傳來了微涼的風意。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錯覺,沒想到過了幾秒,又是一下。
連續三四下後,景紹辭忍不住轉過頭道:“你在做什麽?”
晏子修猶豫了一下,然後認真回道:“吹枕頭風。”
他又湊近了一些,解釋道:“我師父說過,這個方法哄人很管用。”
“吹……”還沒說完,景紹辭就無奈又妥協的笑了。
不可否認,就只是這幾下,他的心馬上就軟了,哪怕晏子修說這句話說的一本正經,但他還是覺得好可愛。
“你師父說吹枕頭風就是朝別人耳邊吹氣?”
晏子修搖了搖頭,開口道:“非也,他只是跟我說了這個方法,並未跟我言明具體要如何做。”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是我自己在心裡根據字面意思揣摩的。”
說完,晏子修抿了下唇角,小聲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景紹辭看著他這副模樣,抬手把他擁進了懷裡,“沒有,你做的沒錯,你看,我都被你哄好了。”
此刻的晏子修覺得拔絲地瓜真是世間最好哄的人了,他不過是吹了幾口氣,這人就不惱了。
他抬起頭,看著景紹辭的臉道:“你如何這般好?”
景紹辭收緊手臂,低聲道:“因為是你,所以才這般好。”
晏子修忍不住低頭揚起唇角,第一次主動摟住了他的腰。
他本以為兩人就這樣睡了,沒想到景紹辭過了一會卻開口道:“你來的那個朝代,叫什麽名字?”
晏子修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但他埋在景紹辭的肩窩處,所以沒被發現。
“大玹朝。”
說完,他的手指偷偷蜷了起來,“為何你先前聽我說那些事,一點也不害怕?”
景紹辭低下頭,看著他的側臉道:“你是指你不是原來的晏子修那件事?”
晏子修微微頷首,開口道:“借屍還魂這般詭異,你們這個朝代的人應是怕的吧。”
景紹辭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安,安撫般的摸了摸他的背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了。”
晏子修倏地睜大雙眸,過了兩秒,猛然坐了起來,“你知曉?!”
景紹辭半坐起來,故意用一種戲謔的語氣道:“你不會以為你一直掩飾的很好吧?”
晏子修怔了怔,過了一小會才道:“可我與他長相完全相同。”
“就算長的一模一樣,但我也能感覺到裡面的芯子不一樣了。”景紹辭支起一條腿將手搭在上面,“原來那個晏子修品行有多肮髒,跟你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晏子修眨了眨雙眸,疑惑道:“可我剛來的時候,你也常與我爭執。”
“那也因為是你,否則我跟那個人不會多說一個字。”
本來這句話聽起來應該挺甜的,但晏子修卻眯了下雙眸道:“你既然這般清楚,為何還要送我去精神病院?”
一句話,說的景紹辭頓時尷尬起來。
他咳了一聲,然後沒底氣的道:“以前你也沒少罵我。”
兩個人都不佔理,默契的決定將舊帳翻篇。
景紹辭看著他,忽然對一件事好奇起來,“你看見我第一眼的時候,心裡是什麽感覺?”
晏子修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認真回答道:“貴亦無匹,但命途極短。”
聽完這句話的景紹辭決定再加大每天的運動量,免得有一天心梗挺不過去,得不償失。
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咬牙道:“我是指臉。”
晏子修心下有些為難,因為他當時真的半分都沒有留意。
“其實我來此處,第一個見到的人是顧時亦。”他說著說著,莫名的有些心虛,“所以隻對他勉強有印象。”
大晚上的,無辜的顧時亦被景紹辭在心裡罵了一頓。
但其實罪魁禍首就是他本人,畢竟是他讓顧時亦拿離婚協議給晏子修簽的。
兩人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忽然覺得他們能走到今天,的確是個奇跡。
等兩人重新躺下後,景紹辭抱著晏子修,摩挲著他的手臂問道:“你為什麽那麽喜歡吃蓼花糖?”
“我們那個朝代的砂糖製作極其繁瑣,故而一切甜物都價錢不菲。”晏子修朝他懷裡挪了挪,然後帶著淺笑道:“但每次我們賺到銀錢後,師父一定會給我們買蓼花糖,一人一個,他與師伯一人半個。”
景紹辭聽到這話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開口道:“你小的時候……是乞丐?”
“嗯,我自出生起便不知爹娘是誰,是在破廟裡的一個乞丐窩長大的。”
明明是這樣淒慘的身世,但晏子修的語氣裡卻沒半分難受的感覺,“我幼時雙眸不能直接視物,可正因為如此,反而更容易討到飯食。”
景紹辭斷斷續續的深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才勉強低聲道:“跟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晏子修沒想到他會對這方面感興趣,略回憶了一會開口道:“我記得我們那個鎮子上有一戶人家,他家桃樹的枝丫長出了牆外,所以每至夏季,我都蹲守在他家牆外,總等著桃子熟了掉下來,這樣我就不用餓肚子了。”